我一直很喜歡這張照片,它能對我說話。布蘭奇·瑞基是我的叔祖父,他是一個既有勇氣又有洞察力、既有權(quán)力又有地位的人,是他把黑人球員杰克·羅賓遜帶進了職棒聯(lián)盟。他們都是我的英雄,能和那段歷史有關(guān),我感覺無比榮光。這些人代表著我為自己設定的志向:成為一個領袖,為他人做貢獻,帶來變化。因此,對我來說,這幅畫是一種非正規(guī)的藝術(shù)形式。我很在意能不能畫出理想的畫;我很在意是不是可以從零開始,做出淋漓盡致的詮釋。
我調(diào)好了油畫顏料,在四方院邊緣的水泥臺上找了個相對黑暗又靠近拍攝地點的地方,開始作畫。史蒂夫肯定看到了我在畫畫,因為有一天晚上,他興高采烈地出現(xiàn),還笨手笨腳地拿來了一根蠟燭和幾根火柴,希望我能看得更清楚些。那年春天,拍攝在繼續(xù),我的繪畫也在進行中,而史蒂夫會在我工作時出現(xiàn),在我身邊坐下。每次看到他,我總是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可我沒辦法忍受在我作畫時有人在我身邊。我從不讓外人看我的畫,若有人在場,我從不作畫??晌腋静恢涝撛趺撮_口讓他走開,而且他總是很安靜地坐著,一點也不像坐在我身邊,倒像是進入了一種超然的狀態(tài),所以我也就由他去了。我心不在焉地亂畫,等哪天晚上他不來了,我才畫真正想畫的畫。
四月中旬,也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一個多月后,我和史蒂夫做出了一個令人興奮的決定:去他家見面,兩個人單獨待會兒。他說他的養(yǎng)父母去上班了,所以整棟房子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覺得我們兩個人白天單獨見面很棒。他下午一點下課,而我要到三點半才能走。他家在外克里斯路上,距離學校有1.5英里(1英里約為1.609公里),所以他畫了一張他家的地圖給我。
等我來到喬布斯家的前門,史蒂夫從他臥室窗邊告訴我“進來吧”。我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他沒到前門來接我,我不免有點吃驚。這一天我沒受到具有騎士風度的款待。我猜是他太緊張了,所以只好扮酷。或許他只是希望表現(xiàn)得比較隨意而已。我走進他家,轉(zhuǎn)了個彎,進了他的臥室。
史蒂夫的房間很小,幾乎和兵營一樣。屋里的陳設很簡單,收拾得井井有條。他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深色木書架,一個五斗櫥,正對前院的窗邊有一張小書桌。我注意到他的書桌上有一臺打字機,那是一臺IBM公司生產(chǎn)的巨大的鮮紅色Selectric打字機。我很驚訝,史蒂夫竟然有這么高端的產(chǎn)品。從那時起,他的手在打字機上翻飛的樣子就深深銘刻在了我的記憶中。他有一雙漂亮、安靜、充滿智慧的手,手指優(yōu)雅修長。每當他打字時,那臺機器便會以令人震撼的力量和速度打出一個個字母,完全可以證明他漫不經(jīng)心地揮動指尖只是假象而已。史蒂夫的手生來就是搞技術(shù)的。這臺機器和他的手有著卓越的兼容性,從一開始就渾然天成。
除了那臺打字機,史蒂夫的房間讓我想起我小時候去過的男孩子們的房間,特別是那些顏色:暗淡的米黃色、棕色、軍綠色,刺目而又艷麗的橙色與紅色。我很不喜歡這些顏色,可這個房間給人的感覺卻很不錯,這里光線充足,井井有條,感覺妙不可言,令人眼前一亮。在史蒂夫的房間里,待在他的身邊,我可以感受到和聞到房間里的空氣,我太喜歡這一切了。
一年后,他向我展示了他的衣櫥內(nèi)部,很顯然,他是整理了一天后才給我看的。他的衣櫥有條有理,看起來很美觀。衣櫥很小,卻很深,所有東西的擺放位置都能最好地利用空間。史蒂夫的衣服整齊地掛在里面,雙肩包、帳篷和其他露營裝備都用圓環(huán)掛在后面的掛鉤上。他的鞋子放在地板上的幾個鞋架上,磁帶整齊地放在盒中,書和其他物品整齊擺放在頭頂上方的高架子上。他像是在表演似的揮揮手說:“瞧瞧這個!”我從沒見過他以打掃為傲。我并不關(guān)心,可他卻興高采烈。不難想到他對美的感覺就是從這些地方延伸出來的,或許就連他那愛出風頭的風格也是這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