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知道他是個天才，因為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常人難以理解。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了解到他具有敏銳的直覺，擁有一種與他的年齡并不相稱的成熟，就像一個博學多才卻從不張揚的老人。他的頭發(fā)是深棕色的，皮膚像大理石一樣白，他的皮膚有時過度敏感，還有時反應(yīng)遲鈍，后來我漸漸意識到，這與他的性格很像。他稍稍有些口齒不清，牙齒非常整齊，這使得他那中東人的嘴唇和鼻子看起來更加與眾不同。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想起駕駛寶藏船的海盜。他的身上有一種難以化解的憂傷氣質(zhì)，這一點很吸引我，然而，他整個人還散發(fā)著一種不言而喻的成熟感，讓人感覺他真的可以憑借他的謙恭和力量走遍世界，就像他后來所做的那樣。我從一開始就對這一點稱贊有加。我知道有些人并不認為他是個謙遜的人，可這就像是巧克力中的鹽，有微微一點不一樣的滋味更能讓你知道，那份力量是實實在在的。這些特點混合在一起，在集傲慢、活潑、標新立異、倔強、風趣且充滿神秘感于一體的性格中，顯得特別真實。我愛慕他勝過一切，純粹而簡單。

我們有很多不同點。我是個以感覺和靈魂為導向的人，他則注重邏輯思維且直覺敏銳。不過我們都富于創(chuàng)造性，喜歡嘗試。我和史蒂夫想找到一些方式打破限制，這種沖動比對犯錯的恐懼更為強烈。我們并不認為做得對有多重要。我們是真正的陰陽兩極，這個想法至今依舊可以引起我的共鳴，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兩人的看法逐漸產(chǎn)生了分化，甚至產(chǎn)生了毀滅的力量。

在那段日子里，我覺得史蒂夫是我的指路明燈，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理性和誠實。他身材挺拔，老練、質(zhì)樸，我覺得亞伯拉罕·林肯就是這樣的人——謙遜、誠實、風趣，僅此而已。我的家庭生活很不幸福，所以我缺乏構(gòu)筑未來人生道路的能力，可史蒂夫則對他未來的生活深思熟慮，并且想好了怎樣實現(xiàn)那樣的生活。他對一切都了然于胸，我可以看到他把那些蘊含著機會和目標的信息編目分類。他說話愛用隱喻，而且會在內(nèi)心進行重要的交談。我很想更多地了解這樣的交談。我需要更了解他，同時更快地認識我自己，才能更好地注意到他少年時儲備的大量知識怎樣造就了他現(xiàn)在對事物的感知。我相信，他同樣很樂意和有興趣通過我的沖動、認知和創(chuàng)造力去觀察這個世界。

史蒂夫總喜歡說些在我聽來古怪晦澀的話，他常說他是“冒名頂替者”，或者神神秘秘地重復說某件事會持續(xù)“四十個晝夜”，或“整點過后的三十九分鐘”。他還說過很多次塔羅牌中標志為零的愚者是最大的牌，這張牌表示的不只是第一張牌，還是虛無一物和無所不有。這與潛力有關(guān)。史蒂夫把他自己當成這個閃閃發(fā)亮的角色，對我羞澀地笑笑，眨眨眼睛，他就是愚者，游走在已知世界的邊緣，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會承擔后果。是的，他是一個勇敢的傻瓜，從小就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世界里大有作為。不過這與他提出的更為晦澀的警告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居然說他“不是一個好男孩”，這句話出自狄蘭·托馬斯的《牛奶樹下》，每次他說起這句話，我都非常驚愕。他還會說：“我現(xiàn)在活著的時間都是借來的?！蔽沂冀K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我會側(cè)著頭用心聆聽，希望能從混亂中找到提示。

我們都受到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風潮的沖擊，對社會習俗嗤之以鼻，對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無限可能性備感興奮。不管我們的未來怎樣，我們都一起度過了青春期這段充滿探索的人生階段，讓我們快樂，成長。在這共有的背景和氛圍下，我們愿意，甚至是急于去做各種嘗試。人們或許會叫我們空想主義者，只是在當時，我從未將這個詞和對未知的急切探索聯(lián)系起來。我們所做的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