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開往英國的航船并不順利。天氣忽然起了變化,開始是起了大風,后來下了暴雨,船身不平穩(wěn),人在船上站都站不穩(wěn),等于是滾來滾去。大西洋的脾氣十分暴躁。
“人生,有時候還不止這兇惡,我們有膽量進去嗎?”徐志摩對同船的劉叔和說。
徐志摩站在甲板上,看著海岸線,前程是未卜的。在美國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愉快,好像除去功課就是功課,但是這些課業(yè)的學習并沒有給自己的心靈帶來多少收獲,徐志摩很是不滿足,英國,會怎么樣呢?他來英國的目的是為了尋訪大哲學家羅素,想要學一點真知。
戲劇性的是,等他到了英國,發(fā)現(xiàn)羅素早卻被他的單位——劍橋大學三一學院開除了,原因一是他在戰(zhàn)時主張和平,二是因為他離婚。第一條理由還可以理解,第二條理由就有點現(xiàn)在因為沒有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而被開除公職的意味。不管怎么樣,他沒找到羅素,而羅素這個時候去了中國,去中國做了幾個月的訪問和演講,在中國的知識界引起極大的反響。
徐志摩仿佛是千里迢迢去西天取經(jīng)的玄奘和尚,來到了西天圣地卻發(fā)現(xiàn)釋迦摩尼去了中國,正在和他的大唐皇帝喝茶聊天呢。
不過西天雖然沒有了釋迦摩尼,不代表沒有真佛,“既來之,則安之”,人在任何困窘的時候都會找到合適的中國古訓來安慰自己,這就是中華文化的偉大之處,也是中華文化的釋然之處。保持著對政治的熱度,徐志摩進入倫敦政治經(jīng)濟學院,師從拉斯基教師,繼續(xù)學習政治學,攻讀博士學位,不過后來他并沒有堅持下去,而是以特別生的資格進入了劍橋大學皇家學院,最終轉為了正式的研究生。
另一方面,他也沒閑著,在倫敦四處尋找中國面孔,廣交朋友。在這里他認識了陳西瀅和章士釗,后來成為畢生的朋友。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做法,因為想要在異國他鄉(xiāng)很快打開局面,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先尋找自己的老鄉(xiāng),把老鄉(xiāng)已獲取的關系變成自己的關系,才好敲開英國的大門。陳西瀅和章士釗果然沒有叫他失望,很快就把他帶入了英國的文化圈。
首先認識的是威爾斯,可以說這次相識,改變了徐志摩在異國的學習方向,把他從對政治的熱愛轉移到了文學上,從此,政壇少了一個天真、熱情的政客;文壇卻多了一個率直、執(zhí)著的詩人。這一點是讓我們慶幸的,因為,如果沒有徐志摩,新文化運動時期的詩壇將會多么寂寞;如果沒有徐志摩這樣浪漫的標桿,我們的生活除去枯燥以外還能不能尋到一些與性靈有關、與情趣有關的真正屬于人生的樂趣呢。歷史都是不喜歡自己被假設的,但是我們慶幸徐志摩來到了英國,因為一切美好由此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