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在倫敦結識林徽因,那么劍橋只能在文化上征服徐志摩;如果不是有巨大的文化吸引力,林徽因只能是一位純潔的可愛的姑娘。
可是,現在林徽因化在了劍橋的魂魄中,他因為愛情更加想要征服學問,因為學問更加美化了自己的愛情。
徐志摩曾經充滿情意地描繪這段劍橋時光的感受:“我在康橋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深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蜜甜的機會了。我不敢說康橋給了我多少學問或是教會了我什么。我不敢說受了康橋的洗禮,一個人就會變氣質,脫凡胎。我敢說的只是——就我個人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的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在美國我忙得是上課,聽講,寫考卷,齦橡皮糖,看電影,賭咒,在康橋我忙得是散步,劃船,騎自行車,抽煙,閑談,吃五點鐘茶牛油烤餅,看閑書。如其我到美國的時候是一個不含糊的草包,我離開自由神的時候還是那原封沒有動;但如其我在美國時候不曾通竅,我在康橋的日子至少自己明白了原先只是一肚子顢頇。這分別不能算小。”
在劍橋這個寬松、自由的環(huán)境里,徐志摩的生活只剩下了詩意。夏天的雨總是突如其來,讓人猝不及防,一般人躲還來不及,徐志摩卻穿好雨衣,騎著自行車趕到了劍橋,專門等著雨的洗禮,在雨中,他望見了自然最純粹的美。這雨,是他和劍橋溝通的最好的媒介,只有這樣淋漓盡致地宣泄才能讓感覺到自己內心對劍橋的情感被快意地抒發(fā)了出來。
眼前的,不是雨幕,而是一滴滴從內心流淌出來的詩。
徐志摩從這時開始寫詩。
他在《猛虎集自序》里面說,他在二十四歲以前,與詩“完全沒有相干”。他并不是一個天生的詩人。而他最終成為了一位詩人,可以說是和在英國的時光息息相關的。他在這個時期大量地閱讀拜倫、雪萊、濟慈、哈代等人的作品,從這些養(yǎng)分中獲取了能量,他把這種能量和自己內心蓬勃的激情結合在一起,都轉化成了一行行的小詩,他在寫詩之初是橫沖直撞的,字句之間充滿著年輕的勇氣而缺乏韜略,可是他非常努力,這一時期,無論自己的原創(chuàng)詩作還是翻譯作品,都可謂碩果累累。后來,在國內發(fā)表的很多詩作都創(chuàng)作和翻譯于這個時期。
在劍橋,他結識了對他影響很大的一位先生——狄更生。狄更生是一名作家,曾經游歷中國,對中國很感興趣。他和徐志摩相識后,很喜愛這位好學的中國學生,徐志摩能進入劍橋大學的皇家學院做特別生,還要賴他的推薦。對于徐志摩來說狄更生是一位非常慈祥與風趣的先生,而且“他所關心的是愛與真,他所希望的人心向善”,同時他生性浪漫,喜愛雪萊、歌德,這些美德與愛好都對徐志摩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樣一位人品出眾、學問超群的學友讓徐志摩產生了“見賢思齊”的想法,他對狄更生的愛戴和崇敬到了一個無人企及的地步。
狄更生在皇家學院的時候,徐志摩總會到他的套房聊天,而他不在的時候,徐志摩就會坐在他的房門口凝思,有時候這么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這種“癡”是對于美的臣服,是讓狄更生的精神力量慢慢感召自己,這種宗教徒似的虔誠并不是形式上的歸屬,而是心靈的慢慢凈化。那時那刻,飛鳥、藍天、露珠都成了隨處可拈的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