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進了那棟老樓,關上大門的那一剎那,忽然心如擂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遇見了丹尼·海格;他從香貝里送我到這里來;一路上,他的目光都停留在我的臉上。
我騰騰騰地上樓,我要在這個可愛的夢境醒來之前趕快睡回去。
誰知道小多在樓上正擺著大陣勢:廚房里、餐廳里,還有她自己的房間里,各種中國香煙層層疊疊地堆放在一起。她手里拿著一個小本子在那邊統(tǒng)計:“紅塔山兩箱、人民大會堂五條、七匹狼軟包一箱、硬包六條……”
我看著她:“你在干什么?。俊?/p>
“小裴讓我給他幫個忙,把一些煙先存放在這里?!彼质悄莻€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了,“哎,接著,幫我拿到那邊去。”
她把一條煙扔到我手里。我討厭煙葉子的味道,隨手就把它放在旁邊的灶臺上。我怒氣沖沖地問她:“你怎么把這么懸乎的事弄到這里來了?”
“這怎么懸乎了?”她瞪著眼睛看著我,“他只把這些東西在這里存放一天,后天就拿走。哎哎哎,我可沒有把它們放在你的房間里,你犯不著這樣緊張。”
我沒有時間與精力跟她辯論了,這個人腦袋里面沒有是非觀念。我在一摞一摞的香煙盒中找到下腳的位置,一步一步地進了自己的房間,我還未關上房門,就聽見小多說:“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你媽的電話打到我這里來了,她讓我告訴你,你要的錢她暫時湊不出來,她讓我先幫幫你?!?/p>
我只覺得一盆冰水嘩地扣在腦袋上,我好長時間一動都沒動。
小多扔了一沓錢在我旁邊的桌上:“我就這些了,兩千塊,你拿去急用。記得還我啊?!?/p>
我把那沓錢拿起來,在手里小心地體會了一下它的厚度和質感。我走過去,把它放在小多圍裙的口袋里,說:“你、你還是先拿著吧,我的……我的問題不止這些呢?!?/p>
她嚇了一跳,看著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學費交不上了?”
小多夠朋友,她這時候沒再數落我不自量力念商校了,她把電話抄出來:“我去找小裴想想辦法。你要多少?”
我把她的手按?。骸皠e,我沒事。你先忙你的吧,我今天去了外地,累了,去睡覺了?!?/p>
我輕輕關上房門,和衣躺在床上。我與丹尼·海格獨處的喜悅轉瞬不見,那個好夢忽然消失了,我如今身處一個貧窮的、窘迫的、不能按時交納學費、周身又都是中國煙葉味道的噩夢中。我的汗水又下來了。
這個噩夢在第二天早上達到高潮。
有人蠻橫地敲門,我披上衣服去外面,看見小多雙手抱于胸前,站在一地的煙盒中。
我小聲問:“那是誰???”
還未等她回答,來人在外面說:“警察。我們懷疑你們與一起香煙走私案有關,請開門協(xié)助調查?!?/p>
我們怎么會與此“有關”?我們就是案犯啊。所有的罪證堂而皇之地擺在我們腳底下,警察出這個任務可是省了事,連搜查都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