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里面出來,跟著一個警察穿過長長的、陰暗的走廊,來到另一個房間,一個只有一張桌、一面鏡子、兩把椅子的房間,燈光是暗藍(lán)色的。一個便衣手里拿著卷宗,向自己的對面一指:“請坐在那里?!?/p>
我走過去,坐在那把稍舒服一些的椅子上,說:“我渴了?!?/p>
便衣倒了一杯涼水給我,我一飲而盡。
便衣說:“有女孩子被利用,替人走私,跟我們合作后,陳述了她們知道的所有情況,我們不僅不予以起訴,還為她們安排了就業(yè)和上學(xué)的機(jī)會。有人之后一直奉公守法,直到入了法蘭西國籍。”
我什么都沒有說。
他說:“也有人拒不合作??墒亲隽说氖虑椴荒墚?dāng)作沒有發(fā)生過,證據(jù)確鑿,她們被送進(jìn)班房?!?/p>
“……”
“法國電影不好,拍監(jiān)獄的都是喜劇。其實(shí)根本并非如此,你想去看看嗎?”
“你讓我說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蔽艺f。
“說你們的香煙從哪里、經(jīng)過誰弄來的;說你們是怎樣倒賣出去的——說跟這些相關(guān)的所有的情況?!?/p>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還是口渴?!?/p>
我知道他在心里罵我是母狗??墒菬o論我是痛哭流涕還是歇斯底里地號叫,他都不會相信我與此事毫無關(guān)系,我沒有必要讓他看熱鬧。
我與便衣相持了半個小時,直到他接了一個電話。那個電話的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打電話的過程中,他通過鏡子打量我,神色有微妙的變化。
沒過多久,一位衣著考究、模樣體面的先生進(jìn)來說:“我是齊小姐的律師。從現(xiàn)在開始,她不會回答您的任何問題。我來為齊小姐辦理保釋手續(xù)?!?/p>
便衣沒有任何意見。我后來猜測,他的上司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剛才的電話里告訴了他,他該怎么做。
我在律師仔細(xì)審核過的一些文件上簽字,然后被帶出警局,走到外面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夜里了。律師先生說:“我的車子在附近,請等一等,我送您回家?!?/p>
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我的朋友呢?她怎么辦?”
“她有點(diǎn)復(fù)雜,因?yàn)樗苯由姘?。不過,我會想辦法把她保釋出來的。怎么樣?齊小姐,您是要回家,還是要去吃些東西?我可以載您去。”
“我還不知道您是誰呢?!蔽艺f。
“我是傅里葉律師,為海格先生工作?!?/p>
其實(shí)我剛才猜出了一半,只是我的心情是那樣的復(fù)雜——我眼巴巴地指望著被營救,又卑微地希望那不是丹尼·海格,而是別人,因?yàn)槲也幌朐谒媲澳菢永仟N。我站在那里看著丹尼·海格派來的律師,好長時間一動都沒動。
律師先生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說:“是的,齊小姐現(xiàn)在在我身邊?!比缓笏麑ξ艺f,“是丹尼,他問您是否愿意同他講話。”
我把電話接過來,拿在手里,鼻子和喉嚨都疼痛起來,我很久說不出話來,哽咽著。過了好一會兒,丹尼·海格在另一邊忽然笑了一聲,很輕很輕的一聲笑,像一對打牌的伙伴,一個出錯了,另一個給她收拾殘局,又安慰又促狹:“哦,瞧瞧你”。
他用親切的聲音說:“我本該去接你,可是在日內(nèi)瓦有點(diǎn)急事,不得不離開里昂?!?/p>
“嗯?!?/p>
“微微,別為你的朋友擔(dān)心,好好休息。”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