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斯美朵大樓出來一群女人。吳曉麗走在第一個，面孔半埋在羊毛圍巾里。張大民拍凈雙手，推門出去。

錢秀娟有時走在隊伍靠前，有時落后。她一手拎護膚包，一手插在口袋中，走幾步，換個手。她們急行軍似的前進，到了撫安路休閑步行街，三三兩兩散開了。錢秀娟和一個高女人站在麥當勞門口。身后長椅上，坐著玻璃鋼的麥當勞叔叔，一身紅黃單衣，不畏嚴寒地咧著香腸嘴。

張大民閃進麥當勞，要了一杯牛奶，脫去羽絨夾克。一冷一熱之下，他后腦勺隱隱作痛。室內(nèi)反復(fù)播唱《恭喜發(fā)財》，色拉和油脂的混合味飄來蕩去。一個胖老頭舉著雞腿，大聲哄他的胖孫子，可胖孫子滿地亂跑，發(fā)出金屬摩擦般的尖笑聲。張大民皺了皺眉，撕一塊小球面包，蘸到牛奶里。

窗外是另一世界。梧桐枝條、廣告紙牌、店頭彩帶，往同一方向翻飛。垃圾被刮離地面，漫天狂舞，勾勒出風的形狀。行人瞇眼收脖，前傾身體。錢秀娟偎依在高女人懷里。

風終于停了。錢秀娟捋著頭發(fā)，照照麥當勞玻璃。張大民慌忙舉杯遮面。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他。她和高女人東張西望著分開了。她拿出粉色名片，走向一個穿麂皮皮夾克的女人。女人目不斜視而過。錢秀娟跟了幾步，轉(zhuǎn)向下一目標。那是個穿黑羊絨大衣的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向錢秀娟輕輕搖擺。

高女人勾搭上一個，領(lǐng)進麥當勞，買兩杯咖啡，在角落里上起美容課。錢秀娟不見了。片刻，她重入張大民視線，護膚包懸在前臂，雙手深插入兜，兩只腳不停地輕跺著。

張大民放下牛奶，拍拍旁邊的食客。

“干啥呀？”那是個東北口音女人，正在捻食墊紙上的蔬菜絲。

“看見那人嗎？小個子，胖胖的，”張大民指著窗外，“想請你幫個忙，”他從皮夾里掏出四百塊錢，“她是推銷化妝品的，你去買她的貨。”

東北女人接過錢。她的手背凍瘡點點。

“你去，我在這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