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翔云大笑,一聲不吭地從屋頂縱身而下。
牧云天翊哪有這個本事,看著他搶先一步,急得踩了瓦片大喊:“老三回來——你腳程快,不算數!”想到風翔云即使不飛,跑起來也比他輕快數倍,忙彎腰朝梯子的所在爬去。
穆如明光一串大笑,牧云天翊意識到兩人捉弄,直起身在屋檐上無奈地笑。
他身子沒站穩(wěn),重心一偏,竟斜斜地要跌下去。眼看人已倒了,穆如明光嚇得站起,看見面前劃過一道勁風,風翔云終于展開雪白的羽翼,凌空接住了驚慌的皇子。
他不想有旁人看見,迅速低飛到地上,收起了翅膀。牧云天翊抓了他的手臂,定了定神道:“看來以后上屋頂戲耍,一定要有你在?!?/p>
風翔云笑了笑,松開了手。穆如明光自梯上攀下,攙扶起牧云天翊,“沒傷著吧?”
“沒事?!?/p>
風翔云忽道:“我先回思歸園等你們?!彼f話的語氣與平時不同,又如初見時的冷淡。兩人熟悉他驟冷驟熱的性格,見他的神情仿佛有心事,沒再多問,目送他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穆如明光想到了什么,輕聲說:“他的功夫又好了不少?!蹦猎铺祚吹溃骸拔业男值埽赡懿缓??!卑l(fā)覺她另有所指,探詢地望去。
“皇城號稱有四千禁軍,三重秘術封鎖,對他而言如入無人之境。你的好兄弟自然不會對我大端不利,但高手既能來去自如,我有點擔心你父皇……”
“那是我們把皇城結界的布局告訴了他,別人沒這能耐。”
“我擔心的不只是這個。”她轉過話頭,眉間憂色濃烈,“就在今日,陛下暗中抽調中州、宛州、瀾州三營六千軍士奔赴越州,天啟墟城九門的禁軍也加強了守備。如果說單是為了宛車郡主的婚典,不必這樣大張旗鼓。”
五營八衛(wèi)是端朝天子親兵,九州土地上與穆如鐵騎齊名的精銳,如今竟已出動三營。牧云天翊臉色發(fā)白,這是朝堂上未曾議論的大事,可見父皇在秘密籌劃什么。明光看來早知此事,到此刻才說,該是猶豫了很久。
穆如明光又道:“陛下不但瞞著穆如家,也瞞著你外公,只有安國公和成國公兩人知曉??磥碓街菽抢镆欢ǔ隽耸隆!?/p>
“是我沒用?!蹦猎铺祚次站o了拳,想起那年北歸時的情形,只恨不能為父親分憂。他沒問她為何知曉如此私密的事,穆如家在整個軍中的影響力并不僅限于穆如鐵騎。
“來,去思歸園,我們好好推演一下,看究竟是誰值得天子親兵出馬?!蹦氯缑鞴饫鹕倌昊首拥氖郑芘c他風雨共擔,才是她陪伴在他身邊的意義。
皇城上空,煙花仍時不時劃破春夜的寂寥,絢爛地燃燒一瞬。
四
婚典后四日,牧云天翊領盤域進皇城覲見貴妃淳于氏。淳于貴妃是皇五子牧云塵熙和朱閣公主牧云凌彩的母妃,禹靜皇后過世后一直代為撫養(yǎng)牧云天翊、牧云花月兩兄弟,深得兩人的敬重。
牧云天翊已學過不少夸父語,嘰里咕嚕說來,盤域多半能明白?;首尤⌒λf,皇城的青磚會被他踩裂,夸父滿不在乎地扯開嘴笑,在守軍驚慌的目光中坦然走在玄鳥大道上。
砰砰,砰砰。盤域動靜雖大,堅固的青磚卻紋絲未動,莊嚴的御道默默地以豪邁氣度容納著夸父的腳步。盤域張望環(huán)繞的殿閣樓宇與持戈的禁軍護衛(wèi),嬉笑的面容慢慢凝頓下來,換作了小心謹慎。
牧云天翊因盤域走不了兩旁的長廊,只能陪他一起走中央大道,又不想乘輿,一高一矮煞是引人矚目。遠處的天空有陰云飄浮,偶爾吹來一片細如牛毛的雨絲,盤域張大了手臂呀呀叫喚,示意牧云天翊不必陪他在大道上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