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fā)現(xiàn)別人愛和不愛這事上，我有一定的鑒定能力，不知道算不算一種特長。讓我不解的是，為什么男人視而不見這些問題，而女人的倦意簡直要寫在臉上了，卻還要做欣然赴約的事？

丁汐禾帶著一陣?yán)滹L(fēng)進(jìn)來，眼神迅速鎖定我，遠(yuǎn)遠(yuǎn)用下巴跟我打招呼，發(fā)出明朗的一笑。這笑自然得當(dāng)，看起來我們像是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很多年。Kevin叫她的名字，并把她的外套接過來，又引她到我的對面，熟稔地幫她拉開椅子，她坐在我的對面，眼睛認(rèn)真看著我，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

她的妝顯然更濃一些，大概是了解這餐廳幽暗的光，她拿起我面前的杯子喝水，大口地咽下。“辦公室的暖氣太足，渴死我了。”她沖我笑了一下，順帶解開了自己的馬尾，頭發(fā)傾瀉而下，覆蓋在她的脖子上。

脖子上有條項鏈，墜子的部分是一只貓。

“對不起，遲到了，但我已經(jīng)表現(xiàn)很好了，今天只遲到了十五分鐘?！彼曇衾餂]有高音，聽起來喑啞，也讓笑聲顯得有點怪。

“想吃什么，西班牙菜，巴倫西亞，毗鄰地中海，稻米之鄉(xiāng)，海鮮飯，paella，嗯，這個我們兩個一起吃，再來個沙拉，再加個風(fēng)干火腿，兩杯紅酒。”她沒看菜譜，像自言自語，又伸手叫來了Kevin，一一點了。

“你常來嗎？”我問。

“沒辦法，好多工作，你知道，做金融呢，就要常和人聊，事兒都在飯桌上談?！彼氖置i上的貓說。

“可……”我想起她噴漆的樣子，以及她代人復(fù)仇的自我介紹。

“哦，對，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代人復(fù)仇的吧，林川成，你真是一眼見底的天真?！彼笮α似饋恚忠庾R到聲音過大，迅速收聲，再吐下舌頭。

“那……”我發(fā)出沉吟的聲音，現(xiàn)在，金融女丁汐禾正沖著我詭笑，像極了我上學(xué)時候的同桌。她樂于看我在所有腦筋急轉(zhuǎn)彎面前啞口無言的狀況，智商優(yōu)越感分外明顯。

“來，謝謝你昨晚和今天的搭救?！倍∠潭似鸺t酒杯對著我，眼睛里全是笑。

我尷尬地拿起檸檬水：“可我要開車?！?/p>

“好吧，我不為難你，可是你為什么昨天在開過山車呢？”

“昨天……”我不知如何作答，其實，我對昨天一無所知，這個叫作丁汐禾的女人，口口聲聲表達(dá)對我的感謝，今天我當(dāng)了她復(fù)仇的同伙，昨天我又在什么情況下“搭救”過她？還送了她熱牛奶？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一大口紅酒喝下去，再叉起一片火腿，就著餐前面包用力地吞下，她看起來活力十足。

我的生命里，如果有明亮的部分，陳悟算一個，眼前，好像又出現(xiàn)一個，當(dāng)然，談“生命里”有點過分了。我不禁悲觀地想，到今晚，這一幕將隨著藥片沖刷而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你知道嗎？我對你這樣沉默的人很好奇，我爺爺就是這樣的人，坐在那里，也不說話，好像也不感到憋悶，你給他講個笑話，他當(dāng)時不笑，過一會兒突然笑起來，所有的反應(yīng)都像回味?！?/p>

“你們到底在想什么呢？”她邊吃沙拉，邊好奇地看著我。突然又把手伸到我的胸前，“扣子要掉了?！蹦橇１緛頁u搖欲墜的扣子，被她一下子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