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是臨時安頓的意思,它另外還有一個名稱,叫“行在所”。這兩個名字的意思差不多,其中既透出某種謙恭,又隱含著某種動感,似乎這里只是暫時歇歇腳的地方,皇上隨時準備起駕還都拔腳開溜的。因為宋室的都城遠在北方的東京,雖然皇上已死心塌地要在這里安頓下去,但對外不能這樣說,就像有些主義雖然遙不可及,但還是要放在口號里每天高喊“而奮斗”一樣,那是自己執(zhí)政合法性的根基所在。臨安的居民也希望皇上千秋萬載地在這里安頓,他們是與皇上休戚與共的。元宵的燈火、端午的龍船,那既是皇上的面子,也是臨安市民的面子;民諺中的“東門菜、西門水、南門柴、北門米”既是皇上過日子的底子,也是臨安市民過日子的底子。憑心而論,這幾年,臨安的面子和底子都有了不少起色。別的不說,單說這“北門米”。北門即余杭門,是大運河進入臨安的門戶,蘇湖熟,天下足,糧米亦通過運河由此門入城。民以食為天,物價最基本的標尺是糧價。自古以來就有“斗米斤鹽”的說法,因為鹽不能當飯吃,它的消費大體上是一個常數(shù),價格也不會有很大的波動。北宋神宋熙豐以前,一石米六七百文,時鹽價為每斤六七十文,斗米斤鹽,大體相當。到了徽宗宣和年間,斗米二百五十文至三百文,而鹽價仍舊是六十文,就有點不正常了。高宗建炎元年,剛剛遭遇了靖康之難,東京附近餓莩遍野,糧價奇高,斗米貴至三千、一萬甚至四五萬,卻仍舊有錢無米。當時一只老鼠亦值數(shù)百錢,而鹽價仍然在百文上下。以斗米斤鹽的標準,米價高至數(shù)十至數(shù)百倍。到了眼下的紹興十一年秋冬,廣鹽每斤一百二十文,而邸報上所說的米價是每斗“百余錢”至“數(shù)百錢”,估計這個“數(shù)百”也就是二百左右,與鹽價大致相當。而在兩三年前,江南仍斗米千錢,可見這幾年收成不錯,臨安大街小巷的歡樂就是以這為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