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的情形并不像江微想象的那樣旖旎,越接近目的地,李哲和常笑越沉默。常笑眼神掠過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往事如同黑白影像,在他們腦海里流轉(zhuǎn)。這一路的風景,他們曾經(jīng)共賞;這條路上月光的清輝,曾經(jīng)讓他覺得那是最好的光華。
蔥郁的樹木比起往年更顯茂盛,一切令他們感到熟悉而傷感。多年過去了,人事已非,樹依然是樹,執(zhí)著立在原地不停生長著。
李哲將車泊在路邊對她說:“到了?!?/p>
常笑推開車門,回過頭像是不經(jīng)意地說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吧?!?/p>
李哲心里不想去,卻不由自主尾隨著她下車,腿邁開步伐,他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沒種”。一直以來,他就對常笑的請求沒什么抵抗能力。他安慰自己,此刻跟一個女人計較,顯得太小氣了。
隔著鏤空的鐵門,可以看到花園中林木栽種得疏密得宜,大部份都是枝干筆直的松柏,蒼翠茂盛、勁健有力。小徑兩旁的冬青樹挺拔,樹木之間,還點綴著茶花、桂花,清雅的香氣襲來。
站在門外,有喧聲笑語隱隱傳來。按了門鈴之后不久,一個仆人打扮的婦女便過來為他們打開門,但奇怪的是她什么話也沒有問,滿臉笑容地領(lǐng)著二人進去。
花園里正是一派熱火朝天景象,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女端著酒杯,吃著美食,扎堆聊天或打鬧,熱氣騰騰冒著青煙的燒烤,場面好不熱鬧。
常笑嘴角噙笑,徑直走向站在角落里衣著筆挺的一對中年夫婦,他們正滿臉微笑地望著場中的焦點,他們的獨生女兒。直到常笑和李哲站在他們面前才有所察覺,一看到常笑臉龐,男人驚得金邊玳瑁眼鏡幾乎掉下來:“笑笑,你——你幾時回來了?”
李哲認得那對夫婦,他們是常笑的常萬山和伯母余麗。這幢別墅成為他們的專屬之地,李哲并不覺得稀奇。讓李哲不解的是二人對常笑的態(tài)度,似乎多年沒有親近。
“回來很久了,只是一直沒來看望伯父和伯母而已。”常笑淡淡地說,“我知道伯父今天家里有聚會,冒昧前來打擾。”她說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語氣里的生疏卻是顯而易見。
“笑笑,什么打擾不打擾的,大家始終是一家人?!背Hf山顯然對常笑的態(tài)度不甚滿意。
“是打擾,”常笑堅持說,“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借錢?!?/p>
一說到錢,一直沒有吭聲的余麗不動聲色地扯扯常萬山衣袖,示意他站在一旁,然后笑吟吟地問:“笑笑,說借就太見外了,你要多少錢?”
“五萬。”常笑平靜地說。
余麗倒抽一口氣,她知道這個丫頭上門沒什么好事,沒想到她一來就是獅子大開口,她卸下偽裝的笑容,撇撇嘴:“你當我們是銀行?跟你說,一個子……”
“笑笑,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常萬山即時制止妻子口里吐出難聽的話。
常笑說:“伯父,實話告訴你吧,我生病了?!?/p>
“你怎么了?”常萬山失聲問道。
常笑眨眨眼睛說:“再過段時間,也許我就看不到你的臉了,伯父?!?/p>
“怎么,你的眼睛有問題?”
“我的眼睛患了視微癥,這是一個很難醫(yī)治的病,所以我需要一筆錢治眼睛。”
常萬山盯著她的眼睛,試圖想在她的目光里找到一絲閃爍,常笑卻一直鎮(zhèn)定自若,任由他觀望,最后,她似笑非笑地開口:“伯父,你怕我騙你?”
常萬山本有此念,但聽常笑這么說,反而不好開口再問。
“我這里有檢查報告,不如我拿給你們看看?”說著她的雙手似在包里搜尋。
“那倒不用,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常萬山勉強地說。
似乎怕丈夫動了惻隱之心,余麗撇撇嘴說:“我們沒那么多錢!”
“那伯母又有多少錢?”常笑絲毫沒有動怒,依然似云淡風輕的口吻問道。
“劉嫂——劉嫂,你過來——”余麗揚著嗓門喊道,不一會兒領(lǐng)他們進門的婦女走過來,余麗對她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劉嫂匆匆離去,再出現(xiàn)時手里已拿著一個黑色皮包。
“笑笑,這里有三千塊,你先拿著。”余麗從皮夾里抽出一沓錢遞給常笑,“你也知道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