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子殿下……”
成郢有些好奇,“你為何怕我?”
錦段搖頭,“我……奴婢沒有!”
成郢將下頜擱在膝頭,側(cè)頭看著錦段,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那你在難過些什么呢?有人欺負(fù)你嗎?”
居然被他看出來了?錦段立刻搖頭,“沒有,我沒有難過!”
成郢唇邊的笑容不變,伸手輕輕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fā),突然變出一朵淡粉色的花兒來,遞到她手里,“不要難過,我送你一朵花兒?!闭f完,他起身離開了。
錦段怔怔地接過那朵顏色淺淡的花,側(cè)頭,看著身著月白色錦衣的他漸漸走到青翠嫩綠的垂柳處,她無意識地叫了一聲:“太子殿下……”
年輕的太子站在柳蔭下回望,咫尺之間,笑若春山,柔似熏風(fēng)。
直到許多年后,咫尺天涯,世味涼薄,錦段仍舊能夠記起在福明宮的荷花池旁,微風(fēng)撫過柳葉,柳樹下的那個少年眉若春山,笑容比頭頂?shù)年柟膺€要溫暖。哪怕她后來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笑容的背后藏了多少其他的心思,卻也依舊對這個笑容……深深地懷念。
此時的她對著那個笑容,扯開嘴角,露齒一笑,天真無邪。
成郢離開后,她一個人坐在荷花池旁,低首看著手中的那朵花,心中慢慢回想著入宮前崔氏告訴她的事情。
太子成郢并非木皇后所生,而是廢后陽氏之子,五歲時得立太子。隔年陽氏被廢黜,打入冷宮,椒房殿易主。但此后十年,太子穩(wěn)坐東宮,毫無隱憂。
想起之前在冷宮的所見所聞,錦段暗自心驚。
生母在冷宮之中受盡痛苦磨難,精神失常,他那溫柔的笑臉,是如何保持的?她雖不想知道,卻也忍不住猜測:太子,究竟恨不恨木皇后?
崔氏只告訴了她明擺著的事實,卻不肯告訴她個中緣由。
就算木皇后十年如一日對太子不聞不問,冷漠無情;就算后來四皇子成德出世,皇帝對那個孩子疼寵至極,卻仍不見皇帝有廢太子以保全木皇后母子之心。
就說是太子再溫柔,脾氣再好,可生母在冷宮之中受辱,他不可能這樣輕輕淡淡地渾若無事吧?
錦段看了看手中的花朵,抬首望了望福明宮碧瓦朱甍的殿堂樓閣和四下花團錦簇的山水疊榭,是這樣美麗又安靜的所在。
微微嘆息,越發(fā)地想念妹妹了。
錦段入宮,是鄭太后懿旨?xì)J點的,說是到福明宮侍奉太后,但要真說是侍奉,卻也不盡然。福明宮滿宮的宮女內(nèi)侍,哪里用得著她一個官宦之女來做什么,縱是梳頭綰發(fā)這些事情,也是由素青、素紅二人來做。
她在福明宮里,只不過是陪鄭太后說說話,接受一些禮儀的教養(yǎng)罷了。
“我記得……你那兄長錦維大你三歲,如今也有十六了吧?你們兄妹感情如何?他可疼愛你?”鄭太后面上滿是回憶與懷念的神色,慢慢地問著錦段。
錦段低眉答道:“是,兄長十分疼愛奴婢?!?/p>
“早兩年,聽聞你兄長患了腿疾,雙腿時常疼痛。為此皇上也時常派太醫(yī)前去問診。如今你兄長的腿,可好些了沒有?”
錦段立刻答道:“勞皇上與太后娘娘費心,兄長的腿疾已經(jīng)好了?!?/p>
鄭太后目光微閃,莫名地笑出了幾分了然與舒慰。
錦段突然心頭一緊。
出于趨吉避兇的本能,每每鄭太后露出這樣的笑容,總會讓她生出幾分懼意來。
鄭太后倒是不曾留意她的樣子,仍舊不緊不慢地往涼風(fēng)臺的方向走,邊與錦段閑話著家常:“說起來,我們太子倒是與你兄長同歲,幼時他們與洛山,還有中書令林?jǐn)?shù)年家的長子時常在一處玩。只是如今都大了,你兄長與林雙關(guān)都不常入宮,唯有洛山那個孩子還在清涼殿陪著太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