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成郢身旁服侍的一個叫綠莪的小宮女。
“太子殿下請姑娘過去沉香水榭?!?/p>
錦段抬頭看了一眼青白著臉卻強自支撐的林安瀾,和笑呵呵地拉著崔氏的手正在說笑的鄭太后,低眉上前一步,躬身對林安瀾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命奴婢前往沉香水榭侍奉。”
林安瀾青白的臉色愈加難看。錦段低垂著眉目,甚至看到了昏暗的燈光下,她緊緊握著碧泗的那只青筋突起的手,連骨節(jié)都是泛白的。林安瀾沒有開口,前面的鄭太后卻先聽到了,扭頭問了一句:“怎么了?”
錦段看了一眼太后身旁的崔氏,躬身回了話。
鄭太后笑呵呵地道:“去吧,記得要好生服侍?!?/p>
錦段恭聲稱是,隨著綠莪不動聲色地垂首后退。
但卻仍舊避免不了有人看到她,并且小聲議論著。
“那位一直在太子妃身旁服侍的姑娘是誰?看樣子倒不像是個小宮女?!?/p>
“這哪里是小宮女,她可是太尉府錦家的長女。聽聞是被太后娘娘親自挑入宮中的,在福明宮教養(yǎng)了幾個月便被送到東宮去了。雖沒名分,但那地位我看也不是一般的女官能比的。再說,有太尉府撐著,只怕將來,也是個富貴的命?!?/p>
“要這么說,那……豈不是……很是堪憂?”
“可不是……要不那林夫人……還準(zhǔn)備找了……送到……東宮……”
錦段一路行過,對這些竊竊私語充耳不聞,只是感覺到盯在自己身上的其中一道目光凌厲中帶了些森森的冷意。她不動聲色地側(cè)過臉去,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
站在命婦們中間的一名身著絳紅色大服、品妝打扮的婦人,正滿目陰狠地盯著她。
錦段知道,她是林?jǐn)?shù)年的夫人、太子妃林安瀾的母親劉氏。方才在迎春殿,鄭太后拉著她說了許久的話。
她想著這些看熱鬧的貴婦們,在這些人中間一傳,只怕不出幾日,就會有她在東宮與太子妃爭寵的流言傳出了,往后她要更小心才是。
由綠莪和兩個提著宮燈的宮女引著,錦段心事重重地前往沉香水榭。
沒想到卻在那里見到了程洛山、錦維、林雙關(guān)、賀家的二公子賀容玉并另外幾家公卿公子,都陪著成郢在水榭端坐。與成郢一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錦段施禮時,除了笑容溫和不變的成郢之外,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成郢先笑了起來,“錦維,說起來你們兩兄妹也有數(shù)月未見了吧?今日我特地將她叫了來,讓你看看,你大妹在我這里,可有受了委屈?!?/p>
錦維抬頭看了一眼錦段,目光中露出了適當(dāng)?shù)臏睾?,淺笑恭聲道:“錦段能在殿下身邊服侍,那是她的福氣,臣自然是再放心不過的。只是她少不更事,若是不小心做了錯事,還望太子殿下寬宥則個?!?/p>
成郢尚未回答,一旁的一位公子笑著接口,“錦維,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自己的妹子品性如何,你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今日這么說,莫不是有意討太子殿下的夸贊?”
這一打趣,在座諸位都笑了起來,有幾人跟著打趣錦維,“你自小護妹子,這我們都知道,但護妹子居然護到太子殿下跟前了,你說倒是叫人說你什么好!”
錦維訕訕地笑,端著酒杯向成郢賠罪。成郢倒也不推辭,笑著罰了他一杯,順便告訴他:“太后很是喜歡錦段,太子妃也時常在我面前夸她?!闭f著回頭看了一眼低眉順目地立在他身后的錦段,“她服侍得很是盡心?!?/p>
一眾人又附和著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里都帶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成郢已讓在座諸人都知道:她錦段,在東宮是極受寵的。
今日過后,也不知外頭會傳成什么樣。
不知喝了多久,席間突然有一位公子捅了捅錦維,道:“錦維,能得太子喜歡,你這大妹可是個有福氣的?!?/p>
錦段不由朝之前搭話的那位公子望去,卻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目光閃爍,喜憂不辨。他身旁坐著的便是程洛山。程洛山與眾人一樣賠著笑,只是那雙眼睛目光復(fù)雜地望著錦段,森冷之中,似有深切刻骨的悲傷。她凝目向他望去,他卻一眨眼,又垂下了眼瞼,隨著眾人一道呼喝笑鬧,與成郢說笑打趣,言辭無忌。
錦段心中微沉,但卻不敢表露在臉上,只是想著:雖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他,但看他這個樣子,怕是不肯原諒她了。
她只管一徑低眉不語,卻不知這筵席上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那里面又暗含了多少復(fù)雜的心思。
身前的成郢溫和的聲音如三月熏風(fēng),輕輕柔柔地飄入耳中,“錦段,倒酒。”
錦段壓下心思,上前一步,“是,殿下。”
不過是他舉了手,她投了足,往后還會引發(fā)多少人的揣測計較,只有他知道,而她卻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