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廚煙里的大仲馬(3)

讀書毀了我 作者:王強(qiáng)


善于講故事的大仲馬更來了興頭,他不失時機(jī)地講述了一個修士與水的故事:修士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水,在他們的心目中,水不過是“乏味的液體”(dreary liquid)。一個方濟(jì)會的修士總是殷勤地造訪主教的廚房。一天,主教舉行盛大晚宴,修士碰巧來到主教轄區(qū)。主教向聚集的眾人介紹了修士。這時候,幾位女士高聲叫道:“主教大人,為什么不捉弄捉弄修士讓我們開開心。把他叫來,我們給他一瓶漂亮的清水,裝做是獻(xiàn)給他一瓶上好的白葡萄酒?!敝鹘探?jīng)不起磨,也就答應(yīng)了。于是人們當(dāng)場在一個空瓶里裝滿了清水,把瓶子貼好標(biāo)簽,叫來了修士?!靶值埽迸總冋f,“為了主教和我們的健康請喝下這酒吧?!甭斆鞯男奘苛⒓醋R破了她們的把戲,他不露聲色,聲音里充滿虔敬道:“主教閣下,我不會就這么喝了它,您還沒為這瓊漿玉液賜福呢?!敝鹘陶f:“兄弟,這大可不必了?!薄安唬鹘檀笕?,以天國所有圣徒的名義,我懇求您賜福?!迸總冮_始交頭接耳,最后她們也幫著懇求,主教只好答應(yīng)了她們。修士叫來仆從,微笑地對他說:“香檳,去,把它拿回教堂,方濟(jì)各會的修士還從來沒有嘗過圣水呢。”好一個聰明的修士。

大仲馬談“茶”也談得有味。茶在1666年路易十四統(tǒng)治中期傳入法國。他談到七八種茶,說法國人常飲者有三種:一種葉子卷曲;一種葉子深綠近黑;一種葉尖,色白,味奇香。綠茶法國人少飲用,因其能醉人,多飲會影響人的神經(jīng)。細(xì)心的外國游客到了俄羅斯發(fā)現(xiàn)了那兒的飲茶怪事——女人飲茶用中國造的瓷杯,而男人卻用玻璃杯。為什么呢?據(jù)說,Cronstadt是歐洲最早制造茶杯之地,造出的瓷杯質(zhì)地細(xì)膩,透過杯中的液體尚可見到杯底的Cronstadt字樣。茶水越濃,杯底字跡也就變得模糊難辨。有些茶店老板為了多賺錢,常常偷工減料,少放茶葉,這樣一來倒出的茶水自然顏色偏淡,而杯底的Cronstadt字樣一目了然,顧客便會大喊著揭穿店家的欺詐行為:“都看到Cronstadt這個字了!”店家眼瞅露餡兒也無可爭辯,只好再乖乖沏一壺新茶端上。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后來,店家干脆改用透明的玻璃杯,反正清濁效果都一樣,良心再壞別人也終難抓到把柄。

有些詞條引人入勝又富于教益。大仲馬說“雞”原產(chǎn)印度,并且提到一種骨黑肉黑的“烏雞”,以及羅馬人閹割公雞母雞的做法??扑箥u人教會了羅馬人把雞圈在暗處養(yǎng)肥的技術(shù)。后來,羅馬街道上四處都是亂跑的肥雞,迫使羅馬執(zhí)政官Caius Fanius通過一項法令嚴(yán)禁大街上喂養(yǎng)家禽。另外,依照Caius Fanius的“取締揮霍浪費的法令”,除普通農(nóng)戶養(yǎng)的母雞外,其他的雞一律不能上桌。

大仲馬幽默地筆鋒一轉(zhuǎn)說,既然法國不存在這一法令,所以“我們將解釋如何使雞肉味道變得鮮美的方法”。他說,有一次美食家布伊亞–薩瓦蘭(Brillat-Savarin)病得不輕,醫(yī)生囑咐他要節(jié)食。有好友聞訊到府上看望,見老先生用刀剖開一只童子雞,便憤憤不平地問:“這就是一個病人的飯?”“朋友,”布伊亞–薩瓦蘭答,“我在吃蕎麥和大麥?!薄澳沁@雞怎么回事兒?”“是這樣。這雞吃了兩個多月的蕎麥和大麥,現(xiàn)在該輪到我活下去了。想想看,摩爾人把蕎麥傳給我們的時候,他們給了我們多好的禮物呀!蕎麥才使童子雞肉精致細(xì)膩如此誘人?!贝笾亳R饞涎欲滴地展開想象的胃口:“我經(jīng)過鄉(xiāng)下,見到遍野的蕎麥,不由贊美起這好處多多的植物?;ㄩ_時節(jié),空氣中飄著清香,這清香令我迷醉,我在想我分明是嗅到了童子雞的香味。早晚有一天,它會跑到我的餐桌上!”這醉人的文字也只有大仲馬這樣的老饕才寫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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