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白沒有打斷我,但他又點上了一支煙,默默地吸著,并用撫慰的目光看著我,我感到了兄長般的溫暖,這種溫暖讓我貼心,有一種傾訴的沖動,我一往情深地說:“那天風(fēng)和日麗,我們開車到巴黎郊外寫生,他心情非常好,一路上他都哼著歌,就在我倆沉浸在歡聲笑語之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超車,就在這時迎面駛來一輛吉普車,三輛車撞到了一起,當(dāng)時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最危險,他卻本能地一打輪,將我讓到了相對安全的一面,結(jié)果我們的車被甩出了二十多米,我醒來時,已經(jīng)渾身纏滿了繃帶,躺在了醫(yī)院里,當(dāng)時我多處受傷,嚴(yán)重的腦震蕩、鼻骨粉碎,還有三根肋骨被撞斷了,而且頸椎、腰椎和尾骨嚴(yán)重挫傷。只是我還不知道他的傷情,但我知道他的傷勢一定比我嚴(yán)重,我醒來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的主治醫(yī)生,我問他我丈夫怎么樣了,他為什么不在我的病房?他關(guān)懷備至地告訴我,我丈夫傷得很重,正在另一家醫(yī)院搶救,其實他早就知道我丈夫根本沒來得及搶救就去世了,但是他每天都在向我通報一些我丈夫的新‘病情’,足見他的醫(yī)德是多么的高尚,他的博愛精神至今還感染著我,他在我心目中早已經(jīng)是一個神了。后來我終于得知了我丈夫已經(jīng)不在人世的消息,由于他事先在我脆弱的心靈上加了一層保護膜,確實緩解了對我的打擊。最讓我痛不欲生的是,遺體火化的前夜,我不能去送他,我懷著巨大的悲痛和肉體的疼痛,為他畫了一張他微笑著的肖像,他笑起來是那么陽光,那么自信,只是這張畫浸滿了我的淚水,我在心里說,親愛的心肝,我不能去送你,只好用我的吻和你訣別了,我忍著疼痛往瘀腫的嘴上涂唇膏,嘴唇腫得已經(jīng)沒有唇形了,可是我對著小鏡子一絲不茍地畫著,然后在他的肖像上深情地吻下去,就這么不停地涂,不停地吻,也不知在他微笑的臉上吻了多少個唇印,一邊吻一邊在心里和他說著悄悄話,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個不停,他生前最喜歡我的吻,可是我平時給他的太少了,我恨不得將我一生的吻都印在他的肖像上,可是……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呢?我再也聽不到他的歡歌笑語了,我再也聽不到他喊我‘親愛的小妞妞’了,巨大的悲痛讓我捧著他的肖像泣不成聲,文白哥,你知道嗎,我到現(xiàn)在也不相信他死了,我總覺得他在什么地方充滿深情地看著我、保佑著我,當(dāng)我創(chuàng)作沒有靈感時,只要想起他,我的腦袋里就會靈光乍現(xiàn),畫思泉涌,我一直覺得是他的在天之靈引領(lǐng)我一步步走向成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