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做好了繼續(xù)敘述的準(zhǔn)備：“我是從相冊里認(rèn)識楚楚的，那是我第一次進(jìn)入她的房間。她很漂亮，這是我長成之后頭一次對女人動心。我躺在她的床上嗅她留下的香味，將一床柔軟的被子擁在懷里想成是她。那一回，我竟然睡著了。朦朧中，我聽見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我驚醒過來但沒來得及躲藏。她跌跌撞撞地進(jìn)入房間，顯然是喝多了。對于我這個陌生人的出現(xiàn)，她并不驚訝，反而邀我和她繼續(xù)喝酒。她拉著我和她席地而坐，一邊喝一邊嚶嚶而哭。我們倆天南地北地聊天，我說我喜歡她那飄逸如云的長發(fā)，還有發(fā)間獨特的香味。然而說著說著，突然她起身從抽屜里找出一把剪刀說是想死，我把她抱住了，她說要我?guī)僳E天涯。我猛烈地晃著腦袋說，我只是個小偷。她就笑了，然后笑著笑著就睡著了。那一天正是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我一夜守著她，寧可讓她醒來后報警把我送進(jìn)派出所，我也不想讓她尋死覓活。她醒來后，睜眼一看見我就嚇住了，我說我是個小偷。她說她爸爸快破產(chǎn)了，已經(jīng)沒什么東西讓我偷了。她揮了揮手讓我走。我就走了，那個時候，天剛剛暗。”

“后來你又找她了？”王警官問。

“不，是她找的我?！蔽壹m正道，“她在當(dāng)天夜里就來城西的小偷聚集點找到了我?！?/p>

“她為什么找你？”他們兩人幾乎是同時發(fā)問的。

“她要我?guī)蛡€忙。她說我可以讓她父親的企業(yè)起死回生，而且事成之后，給我一百萬元酬金。”我將煙頭扔在地上，用右腳碾滅了，說。

“具體點?！蓖蹙亠w快地做著記錄，頭也不抬地說。

“她求我去李氏集團(tuán)偷一份資料。”

“你答應(yīng)了？”王警官緊張且迫不及待地發(fā)問。

我點了點頭，望見王警官眼里炯炯有神的光亮頓時黯淡了下去，我有些失措地解釋道：“她求我……”

“然后呢？”旁邊那小子依然語氣冰冷。

“哦！然后……”我在他的追問里慌了，驚夢似地瞪著眼，說，“以前我從來不緊張，但那一夜讓我害怕，我總覺得身邊充滿著鬼魅的眼睛。你知道，我已經(jīng)好久沒在夜里出去做事了，所以我喝了點烈酒壯膽。我在保險柜里拿到了那幾片紙，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撤回的時候，突然有一陣光亮照得我睜不開眼，然后我就聽見腳步聲朝我逼近，接著是一陣拳打腳踢，最吃緊的一腳狠狠地跺在我的左腳上。那個時候我又開始做夢，夢見懸崖峭壁，夢見湍急的河水和滾燙如開水的傾盆大雨，還夢見餛飩店的老板娘和她丑陋的老公……”

“正題！”那小子叫囂著。

“我就這樣廢了腿。楚楚一家覺得對不住我，就把我接進(jìn)了他們家。他父親雖然破產(chǎn)了，但我們過得挺好，像是一家人?！蔽以俅蚊鲆桓鶡焷?，王警官身邊那小子仿佛一下子對我有些同情，并幫我把煙點著。

“楚楚愛你嗎？”王警官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這句話來。

“我不知道……”我輕晃著頭，說，“我從來不那么問她。我們像是親人。那個時候，她還在讀高三，而如今，她已經(jīng)是研究生了。時間過得真快，飛一樣地。她常常從學(xué)校里帶書回來，我從小說里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可憐的人，他們在命運的魔掌之下毫無招架之力。”

王警官不否認(rèn)地笑了笑。但他那閃爍游離的眼神里分明有著某種思考和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