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僅見的靈魂(5)

青蒼 作者:耿立


武訓長年苦行,至此耗干了精神,當年四月,武訓得了重病。他住在義塾里休養(yǎng),躺在屋檐下邊,不肯占用一間房子。最初幾天他不吃飯也不吃藥,每天只喝幾口開水。據(jù)說,只要聽見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他那病弱的臉上就有著無限愉快的神情。

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四月二十三日,武訓病逝于御史巷義塾。根據(jù)《清史稿》的記載:“(武訓)病革,聞諸生誦讀聲,猶張目而笑?!蔽溆柡﹄x開了世界,享年五十九歲。出殯之日,堂邑、館陶、臨清三縣官紳全體執(zhí)紼送殯,遵照武訓遺囑歸葬于堂邑縣柳林鎮(zhèn)崇賢義塾的東側(cè),黑漆的棺材是一個鄉(xiāng)紳捐出的上好的楠木做的,棺材上了十八遍漆。到了歸葬那天,雞才叫三遍,人們就早早行動,在武訓的棺材前祭拜上香。那天漫天飛舞的是銅錢樣的紙錢,如凌空舞動的雪花,這是光緒二十二年的春天的雪,只為一個圣徒的靈魂而落。

雪下著,天地一片素孝。

“起——”執(zhí)事高喊,面容肅穆。霎時,哭聲一片,“啪”,瓦盆四分五裂。武訓沒有兒子,但很多的學生在給武訓摔送老的瓦盆。十六個杠夫低低喊聲加勁,一具靈柩緩緩離地。載著武訓的靈柩要回家了,吹鼓手吹響兩把長號,凄涼高亢的樂聲沖天而起,鼓樂喧天。

執(zhí)事?lián)P手,一疊紙錢飛到半空,在最高處隨即散開,漫天飛舞,又如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下落。那些鄉(xiāng)紳和義學的孩子們打著招魂幡,抱著靈牌、冥器、花圈、挽聯(lián),僧道、孝屬、親友,一行人浩浩蕩蕩護送著武訓回家。

吹打儀仗引來沿途的村鎮(zhèn)圍觀,人們知道是武訓先生,也自覺加入送葬的隊列,那天哭聲是一切的言語,隊伍漸漸變得龐大而蜿蜒,有十里地。

“張莊賞錢四十吊!”執(zhí)事高喊。

全體杠夫整齊劃一地隨聲應和:“哎!四十吊!”

“李村賞錢六十吊!”執(zhí)事高喊。

全體杠夫整齊劃一地隨聲應和:“哎!六十吊!”

凡是經(jīng)過的村莊,大家都拿出賞錢送武訓一程,經(jīng)過路口、河邊、橋梁、井臺、祠廟時,紙錢都會揚起,又悠悠落下。沿途六十里各村民眾自發(fā)設奠路祭,自動送殯者、沿途來觀者人山人海。這就是最后的武訓。

在西方,差不多和武訓同時代,出現(xiàn)了一個叫裴斯泰洛奇的人。那時的歐洲,雖然貴族精英教育已很發(fā)達,但一般平民卻無法享受到。往往在一個村鎮(zhèn)找一個能讀能寫的人做村長就很難。裴斯泰洛奇描繪當時歐洲瑞士的學校面貌說:“這種教學像一座大廈,大廈的上層寬敞明亮,顯示了高超的技藝,但為少數(shù)人居住。中層居住的人就多得多,但沒有登上頂層的合乎人道的階梯。如果有幾個人奢望爬上頂層的話,那么隨時可以看見他們,時而用手、時而用胳膊和腿試著往上爬,但這手和腳被一一折斷了。最后,大廈的底層居住著無數(shù)平民百姓,本來他們與最上層的人們享有陽光和新鮮空氣的同等權(quán)利,但是,他們住在沒有星光的小屋里,不僅不能擺脫令人難受的黑暗,而且視線受限,雙眼變盲,他們甚至都不能仰望大廈的頂層?!本褪窃谌绱说木秤鱿拢_始在貧困的瑞士山區(qū),一點點推行“平民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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