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助站……被打嗎?”霍音有些后怕。
舒晴“嗯”了一聲:“就是因為看到了她身上的傷痕,所以我們才下定了決心要救她。起先,我是打算把小嬈帶回家的,結(jié)果梁淮則說她現(xiàn)在的身體可能不適合移動,于是我就把小嬈留在他家了。梁淮則是個醫(yī)生,為人正經(jīng),這一點我還是很放心的,結(jié)果卻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
舒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恍若隔世的輾轉(zhuǎn):“沒想到最后,倒是英明神武的梁醫(yī)生把自己賠了進去?!?/p>
窗外的日光照了進來,足以掃除一切陰霾。舒晴繼續(xù)說:“等到三個月后,我想接小嬈回我家的時候,梁淮則說什么都不肯讓我?guī)摺N铱闯隽怂男乃?,就安心地讓小嬈待在他的身邊了。畢竟,梁淮則也是個可憐人,有小嬈這么好的女孩陪著他,他應(yīng)該會很快樂吧??上В@樣的快樂真的太短暫了,才僅僅維持了五年?!?/p>
霍音皺眉,舒晴的意思她有些聽不懂:“為什么說梁淮則是可憐人?”
“其實,梁淮則的家庭一直很不和睦。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在外面就有了別的女人,還偷偷生下了個女兒。梁淮則的母親發(fā)現(xiàn)這些事之后,就變著法地跟他父親折騰,鬧得家無寧日。后來梁淮則一心中意醫(yī)學(xué),但全家卻硬逼著他學(xué)商科,他一怒之下就出了國沒再回去?!笔媲鐪\淺地嘆了一口氣,深褐色的曈眸里,有霍音看不懂的悲切,“也幸好,他遇上了小嬈。小嬈可憐,梁淮則又何嘗不可憐。我以為,他們相互依靠著就能天長地久的,卻沒有想到,她……走得那么早。”
“空難,可真是個極其可怕的東西?!?/p>
聽完這些的時候,霍音眼眶里已經(jīng)醞滿了眼淚。
她沒想過,梁淮則也會有那么痛苦的過去。她忽然很想抱著他,用正常人的體溫,去溫暖他近乎雪藏的心。
舒晴的眼淚順著臉頰下滑,滴落在羊絨地毯上,悄無聲息:“白微嬈死的時候,梁淮則的天都差點塌了。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當(dāng)作生命去疼愛,那么在他失去她的時候,他也無疑是失去了生命?!?/p>
霍音忽然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帶任何情緒,只是單純感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感情:“換言之,其實白微嬈也活得很幸福,雖然這些幸福只維持了僅僅五年。但我想,她應(yīng)該也是快樂的吧?!?/p>
舒晴將目光投向遠方,連帶聲音都變得幽遠:“小嬈的后事是我料理的,當(dāng)時的梁淮則差一點就崩潰了,幸好為了慕堯他還是堅持了下來?,F(xiàn)在能看見他還好好的,作為老朋友真的很為他慶幸。我還記得小嬈死的時候,梁淮則問我的那一句話,我一直到現(xiàn)在都無法解答。”
“什么話?”
舒晴微笑:“他問我,舒晴,為什么我救了那么多的人,老天爺卻連一個救我心愛的人的機會都不愿意施舍給我,哪怕是一秒也好啊。居然就那樣讓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可真是殘忍。”
舒晴尾音落下的時候,霍音幾乎能想象出梁淮則當(dāng)時的表情,就像那天在寺院里一樣,他們隔著一扇門,他用那樣悲戚的眼光打量著她,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舒晴吸了吸鼻子,一股腦地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她揩干臉上的淚痕,笑著拍拍霍音的肩膀,語氣鼓勵:“霍音,你比任何人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他已經(jīng)緬懷小嬈太久了,作為他的老朋友,我希望你能代替小嬈好好愛他?!彼蛔忠活D,“霍音,不要覺得卑微,你要記住,你從來不是替代品,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p>
霍音也很想把自己默認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甚至為了梁淮則,即便是當(dāng)贗品,當(dāng)替代品,她也心甘情愿。
因為——人最卑微的一種感情,就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