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特看來,諾特先生沒見過誰,也沒收到過誰的信??墒峭咛夭⒉槐?,笨到就此推導(dǎo)出一個結(jié)論。
可是,對諾特先生宅子的這些轉(zhuǎn)瞬即逝的確認,就像從外部世界濺在宅子上的小水滴,沒有它們宅子就無以為繼,希望留待以后更詳盡地敘說,還有為什么其中一些對瓦特至關(guān)重要,而另一些則毫無意義。尤其是一個叫格雷夫斯先生的園工,他每天兩次甚至三次出現(xiàn)在后門口,這樣的事兒應(yīng)該講述得最細致,雖然這樣做并不能照亮諾特先生,或者照亮瓦特,或者照亮格雷夫斯先生。
可是,即使在沒有光線照亮瓦特的地方,絲毫沒有光線照亮他的嘴巴的地方,興許有光線照亮別人。換句話說,也許有一些光線照亮瓦特,照亮諾特先生,照亮瓦特,通過相互映照來照亮,例如同格雷夫斯的相互映照,或者同他一直未曾說起的漁婦的相互映照。那絕對不是不可能的。
據(jù)瓦特的判斷,諾特先生從不離開庭院。諾特先生離開庭院卻沒有讓他發(fā)現(xiàn),瓦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諾特先生離開庭院而他一點都不清楚,這種可能性他也不否定。可是,一方面諾特先生不可能離開庭院,另一方面他不可能離開庭院卻沒有引起廣泛的議論,這種不可能的事兒對瓦特而言真是美妙極了。
瓦特在一樓當(dāng)仆役期間,僅有一次門檻有陌生人跨過,就是說,有諾特先生的腳、厄斯金的腳或瓦特的腳之外的腳跨了進來,因為在瓦特看來,所有來到諾特先生宅子的人——除了諾特先生本人和任意特定時間內(nèi)的雇員——都是陌生人。[ 下面的空行為譯者添加。以下描述的是瓦特對高爾父子的揣測,以及他頭腦里相對比較清晰的記憶。]
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深入見解是在瓦特到來后不久產(chǎn)生的。有人敲門時,他習(xí)慣性地跑來開門,這時他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門口,或許后來才意識到是站在門口,一個老頭和一個中年男人,手挽著手站在那兒。后者說:
我們叫高爾,是父子,此外,我們從城里一路趕來,修鋼琴。
他們有兩個人,手挽著手站在那兒,就這樣站著,因為像那個行業(yè)的許多人一樣,做父親的是瞎子。因為假如父親沒有瞎,那么他就不需要兒子牽著他的手,牽著他四處奔波,根本不需要,反倒能讓兒子自由自在,干他自己的行當(dāng)。瓦特就是這么猜想的,雖然父親的臉上沒有任何跡象能表明他是瞎子,他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只有斜靠著兒子這個姿勢表明他很需要扶持。可是,如果他是跛子,或者只是因為年歲大了而疲倦,他就會這么做。在瓦特看來,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親緣上的相似性,不過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對父子,難道人家不是這樣告訴他的嗎?要不,也許他們只是繼父繼子?我們叫高爾,是繼父與繼子——應(yīng)該說的也許是這句話。但是,挑別的話說,那也是自然的。不是說長得一點兒都不相象,他們就不可能真的是父子,因為他們有可能是父子。
高爾先生多走運啊,瓦特說道,兒子任由他差遣,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明顯可以在別的地方憑誠實掙到一個子兒的時候,他卻跟父親形影不離,光這一點就證明了最優(yōu)秀的調(diào)音師常常遇到的苦難,也證明老調(diào)音師的薪水遠遠超過通常的水平是正當(dāng)?shù)摹?/p>
把他們帶到音樂室,讓他們待在那兒時,瓦特納悶,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確。他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可又沒有把握。難道不該叫他們即刻開始調(diào)音嗎?瓦特覺得,這么沉靜而自信地要求進入諾特先生宅子的人,在缺乏精確的反對指令時,是值得請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