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雪國當(dāng)?shù)氐蔫F質(zhì)很有關(guān)系,雪國人熱衷于制造各種鐵器,包括各種各樣能夠轉(zhuǎn)瞬之間置人于死地的兵刃,除了雪弩,我還見過形狀奇怪的刀劍。可惜,他們假想的敵人谷妖從未來犯,他們的兵器庫其實是兵器的祠堂而已。”
我不得不佩服蕭朗的淵博,自從他上次給我講完雪國人來歷的故事之后,他就停不下來,在他干活的時候,也扯住我,讓我做他的聽眾,聽他講述雪國各種有趣的掌故和他從小到大的各種見識。最有趣的是他的品評,把雪國人刺得體無完膚,在他的口中,雪國人就是膽小低智靠編造謊話哄自己開心的矮子。
終于一天夜里,我的腦袋正頂在蕭朗的屁股上聽他講為什么翅鬼二十五歲之后會突然衰老,他的理由是我們的身體本不屬于這寒冷的鬼地方。這時一聲巨響,刺骨的風(fēng)吹進來,蕭朗的身子被吹得向后撞來,我把兩腳蹬在兩邊,像我小時候沿著井向上爬一樣,然后用頭把蕭朗的屁股向前頂回。蕭朗問句什么,我聽不見,歌聲就像潮水一樣和風(fēng)一起涌進來,我才發(fā)現(xiàn)蕭朗的腦袋已經(jīng)從洞口伸出,我再用力頂他的屁股他就要掉落下去。他著急地向我擺手,我想他是想讓我們先退出去。我想得沒錯,我們一點點地退到井里,等到耳朵恢復(fù)正常之后。我問:
“看見是什么東西在唱歌了嗎?”
蕭朗揉揉屁股說:
“你的腦袋差點要了我的命。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p>
他伸手拿起麻繩,捆在腰間,把其余的部分交在我手里,然后又鉆進洞口,我小心地爬在他后面,他對我喊:
“到了出口,我向外跳的時候,你就把繩子拋出來,拽緊,你的腿能蹬住嗎?”
我說:
“我?guī)еF釬呢,你先別急著跳,我給我的腳挖兩個可以蹬住的坑?!?/p>
他說:
“好,你蹬住了之后就拍我的屁股。”
我說:
“你把屁股準備好吧,走。”
到了出口,風(fēng)又把蕭朗吹過來,我頂住他然后用鐵釬在腳邊挖了兩個淺坑,確定腳蹬得牢靠之后,把身體向后撤出,這時蕭朗已經(jīng)用雙手扒住了出口的外沿,不需要我的腦袋了。等我把自己擺出了一個弓形,腿在兩側(cè),身體后仰,手中牽著麻繩,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已經(jīng)不可能碰到蕭朗的屁股,便抓起一塊剛剛挖下來的石頭,用力扔在蕭朗的屁股上。蕭朗毫不猶豫地縱身向外躍出,我迅速地把繩子放松,等繩圈露出尾巴,我再用力把繩子鉗住,漆黑中我感覺到蕭朗的重量完全吃在繩子上,繩子搖擺幾下,重量沒有減少的跡象。我一邊把繩子繞在手腕上,一邊努力向出口外面看去,攝人心魄的歌聲就在耳邊,可看不見是什么東西在唱歌。過了一會兒,我漸漸聽出來歌聲應(yīng)該是來自谷底,那片更加黑暗的區(qū)域,歌聲從底下發(fā)出,然后盤旋而上,我不禁也唱起來,也當(dāng)是為自己鼓勁,我感到自己的喉嚨在震動,聽不見自己發(fā)出的聲音。我相信自己唱得不錯,因為沒人從谷底下爬上來指責(zé)我唱得不對。這時候手上的繩子被猛地扯了一下,差點把我扯得滑出去,我心頭一喜,也許蕭朗已經(jīng)開始飛了??神R上繩子被扯得更兇,我相信拉扯繩子的是一只焦急的手,便開始收起繩索。過了一會兒,我看見了蕭朗的翅膀,他爬進來說:
“我的腰要斷掉了,我們先回去?!?/p>
回到井里之后,我和蕭朗都已經(jīng)被汗水包住,蕭朗馬上癱坐在地上,連睜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斷谷的風(fēng)沿著山洞吹進來,大蟲興奮地跳來跳去,不知是喜悅還是煩躁。我掙扎著站起,把蕭朗抱到他的宿洞里,蕭朗已經(jīng)睡著了,大翅膀無力地攤在兩邊,我好不容易把他塞進去,也倒在地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