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想著往事,馬車已一路狂奔至沈記藥材鋪。
眼見藥鋪外里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瞧熱鬧的路人,錦瑟的面色頓時煞白,忙催促著來旺將馬車駛過去。
錦瑟扶著蒹葭的手急匆匆地跳下了車,剛擠進人群,便聽到了里頭姚文敏叫囂不停的聲音,“文青,四姐姐可還等著這參救命呢,你和一個庶民啰唆什么?這參今兒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錦瑟混在人群中往里瞧,目光觸到那個穿寶藍色錦緞襦袍、束包巾頭的瘦高身影時,到底沒忍住,眼淚如決堤般撲簌簌落了下來。
錦瑟眼見文青聽了姚文敏的話跳將起來,呵斥著叫小廝白易去奪參;眼見著他聲色俱厲地罵著掌柜是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眼見著他怒容滿面卻生機勃勃地就在自己眼前,再不是那個躺在她臂彎血流而盡的僵硬軀殼,再不是午夜夢回的一場驚夢、一縷淚痕。
文青,弟弟……錦瑟在心中嘶喊著,雙拳卻緊緊握了起來。
“給爺搶!”姚文敏的呵斥聲傳來。姚府的幾個小廝便撲上去搶起參來。
掌柜見店中亂起來,大聲喊著:“住手!這參是給姜三少爺留的,你們這般強買,可還將王法看在眼中?”
“王法?小爺便是王法!”姚文敏的神情一厲,一腳踹向店中的八仙桌,一套粉彩茶器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掌柜沖出來,對著外頭圍觀的百姓哭喊道:“大家快來看,官少爺仗勢欺人,堂堂首輔嫡孫囂張跋扈、目無王法,小人這生意沒法做了!都說姚首輔清廉愛民,小人看也不過是謠傳欺人!”
文青本來就被姚文敏的幾句話攛掇得心頭窩著火,聽到掌柜提及故去的祖父,當即沖了上去。他抽出腰間的馬鞭指著沈掌柜,兩眼猩紅地怒叱道:“不準你詆毀祖父!”
“官少爺要殺人了!姚府五少爺要殺人了!鄉(xiāng)親們給小人做主?。 蔽那嗟谋拮游绰湎?,掌柜竟耍起無賴來,癱坐在地上嘶喊著。
“沒承想堂堂首輔家子孫竟如此沒個樣子!敗落了……”
“這姚府一門雙狀元獨一份的風光,到底沒了?!?/p>
掌柜這一喊,惹得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對著文青指指點點。
錦瑟冷眼瞧著,目光森冷地穿過帷帽上的白紗直盯掌柜——好一個首輔嫡孫,好一個姚府五少爺!絕口不提姚文敏,卻只把文青推出來。文青年幼易躁,又豈是這般沒皮沒臉的無賴小人的對手?
“老太爺一世清名,豈容這人如此詆毀?五弟,和他拼了!”姚文敏見事態(tài)鬧大,眼珠子骨碌一轉,叫囂道。
“掌柜莫怕!我高大勝在此,看誰敢動這參!”正在此時,一直站在店中身壯如牛的漢子將掌柜拽起,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直逼文青。這人年輕力壯、臂粗如柱,正是前世打斷文青雙腿的庶民。
吳氏,好一手不露痕跡的借刀殺人!
錦瑟眼見事情已鬧到如此,便低頭對蒹葭低語了幾句。她見蒹葭神情微慌,又鼓勵了幾句。見蒹葭應下,這才悄悄朝一旁看熱鬧的兩個小乞丐走去。
錦瑟做好安排便轉身登上了馬車,令來旺將車趕往沈記藥材鋪后面的隱蔽小巷。
馬車剛轉彎兒,錦瑟便聽到了人群中傳來姚文敏氣急敗壞的聲音,“作死的偷兒,竟動到小爺頭上來了!狗奴才,還不給爺追!”
聞聲,錦瑟的唇角微挑——那兩個小乞丐的動作倒快。姚文敏腰間的玉佩乃其生母謝姨娘的遺物,是丟不得的。更何況,如今姚文敏只怕樂得帶了小廝撤離,好留了文青被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