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孫家的北桐燒，”松老先生指了指李明皓擺上桌面的兩個小酒壇，慢條斯理地說：“孫家的酒師傅已經(jīng)調(diào)制過，所差的只是濃淡而已。”

李新荷側(cè)過頭去看顧璟霄，顧璟霄卻滿不在乎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由她先來挑選。李新荷皺了皺眉，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心想這人做出這副大大方方的樣子給誰看呢，又不是先挑選的人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李新荷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想……其實只是緊張罷了。偷偷瞥一眼圓桌對面的顧璟霄，他已經(jīng)小心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眉頭微微皺著，正仔細地分辨攏在杯中的酒氣。他那位愛惹是生非的小弟弟顧璟云垂手站在松老先生的背后，眼睛緊盯著自己的哥哥，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再看看坐在上首的兩位老人家，他們倒是笑瞇瞇的，一派從容。

“剛才忘了說，”見她一味地東張西望，松老先生好心好意地提醒她，“這一局只有半炷香的時間。”

站在他身旁的李明皓沖著她微微一笑，眼中滿是安撫之意。李新荷也不由一笑，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那杯酒。產(chǎn)自崔公窯的甜白釉壓手杯，質(zhì)地輕而薄，色澤膩白如脂，映著北桐燒似紅非紅的一抹暖色，宛如妙齡女子臉頰上羞澀泛起的暈紅。李新荷按著杯沿，輕輕晃了晃酒杯，杯中酒液隨之泛起細微的漣漪。不同于李家的千日紅那般黏稠掛杯，北桐燒質(zhì)地輕透，凈如純水。輕嗅酒香，辛烈撲鼻。

李新荷微微蹙眉。這并不是她喜愛的風(fēng)格，太直白。

淺淺地抿一口，熱辣辣的感覺頓時由舌尖飛快地爬滿整個口腔。北桐燒幾乎具備了所有烈酒的共性：辛香烈辣，干凈爽口，然而……余香略有不足。

李新荷閉著眼靜靜地回味片刻，然后斟了一杯淡茶很仔細地漱口。圓桌的另一側(cè)，顧璟霄還在細細地品味那杯燒酒，雙眼微閉，眉尖微微擰著，倒像是在喝藥的模樣。

李新荷抿了抿嘴，轉(zhuǎn)身從李明皓的手里接過了自己的寶貝妝盒。自家大哥遞上妝盒的動作活像個小跟班，李新荷不難從這個看似從容的動作里察覺到他刻意掩飾的緊張，這讓她心里多少有點歉疚起來。都是自己一時沉不住氣才給他惹來了這許多的麻煩吧。

李新荷瞥了一眼罪魁禍首，那個小鬼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