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習(xí)慣這情況了,蹙額、皺眉、充滿疑問的表情。有些人問問題時完全不知道情況,其他讀過頭條新聞的人,都會以樂觀掩飾擔(dān)憂:“可是你們應(yīng)該會沒事,對吧?”他總是報以微笑,安撫地說:“我?我沒事。”那些臉孔就會放松,然后他會不動聲色地轉(zhuǎn)換話題,斟滿酒杯。
他后來才開始和克洛伊短暫地交換眼神,只有在他們都回家之后,他才允許自己褪去越來越不友善的偽裝,就好像脫下一件非常邋遢的道具服。
“不好意思,”維克向菲利普點個頭,“內(nèi)急。”
他往走道走去的同時,菲利普正好發(fā)現(xiàn)一位空服員也看到他。
“一杯雙份的白蘭地,謝謝。”他說。他發(fā)現(xiàn)手在抖,他把頭埋進(jìn)手中。過了一會兒,脖子后面感覺到克洛伊冰冷的手輕撫著他。
“你答應(yīng)過的,”她語氣堅定、低聲地說,“你答應(yīng)過不要去想,也不談。”
“我能怎樣?”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知道自己雙頰泛紅,“如果有人問,我能怎樣?”
“你可以說謊。”
“說謊。”菲利普盯著克洛伊,胃因為惱怒而抽搐。有時候她把生命看得太過簡單,像個小孩子一樣。她那湛藍(lán)色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井然有序、一切都有個合理模式的世界。然而他看到的卻是隨機、無秩序的混亂。“你建議我捏造我的職業(yè)?”
“為什么不行?”克洛伊指指維克的座位,“你以為他會在乎你的職業(yè)嗎?他只是找話聊而已。呃,你只要講你想說的話題就好了。”
“克洛伊……”
“你可以跟人家說你是……郵差,或是農(nóng)夫。法律沒有規(guī)定你每次都得實話實說,對不對?”
菲利普靜默。
“你得保護自己,”克洛伊口氣變得更溫柔,捏捏他的手,“這整個禮拜你不替銀行工作,你是……機師,可以嗎?”
菲利普的嘴不由自主地擠出笑容,“好,”他終于說,“那就機師吧。”
他往后躺在座位里,做了幾次深呼吸,努力想讓自己放松。他瞄了一眼山姆和奈特,看到他們倆正想離開座位,他嚇一跳。
“先生,您的雙份白蘭地,”空服員走了過來,他聽見她的聲音在他上方,“兩英鎊。”
“噢,謝謝。”菲利普說,手笨拙地伸到口袋里找零錢。“不知道他們兩個要做什么,”他小聲地對克洛伊說,“他們好像想要離開座位。”
“我才不管。”克洛伊說,又準(zhǔn)備開始看她的小說,“他們可以隨便做他們想做的事,我們現(xiàn)在在度假。”
“只要他們不惹麻煩……”
“他們不會惹麻煩,”克洛伊說,書翻過一頁,“他們的老爸是機師。”
“那叫做尊榮會員艙,”山姆對奈特咕噥,他們小心地走在走道上,“那里有很多免費的東西可以拿。”
“像什么?”
“像是香檳。”
“他們會給香檳?”奈特懷疑地看著山姆。
“只要你開口要,他們就會給。”
“他們才不會給你呢。”
“他們會,你看好了。”
他們沒受到什么刁難就走到機艙前方,在眼前的是厚重的藍(lán)色門簾,這門簾對奈特來說,等于在說“請立刻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