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與嘉勵兄相識于十幾年前。他的本職工作是考古，但一起聊天的時候，往往都是聽他談“文學”，甚至是很專業(yè)的“咬文嚼字”，而通常很有道理，教人不能不服?！犊脊湃瞬枳分械牟簧賰?nèi)容是在聊天時發(fā)表過的，部分文字尚帶著口語的痕跡，當然更多的已然經(jīng)過打磨，然而我閱讀之際卻是能夠看到說話時的神情，便更覺親切。也因此會想到宋人詩中的一聯(lián)“斬新句子包諸體，放潑腔兒令一家”（劉克莊《答卓常簿二首》之一），移贈嘉勵兄，覺得剛好合式。

以前只知道“智商”一詞，近年方聞得有“情商”之說。以我的“物戀”，總喜歡從一器一物見出人情，讀《茶座》中文字，每能感覺到嘉勵兄也是同道。當然以他的專業(yè)優(yōu)勢，對“物”的接觸遠比我直接，自然更可觸摸到古人的脈搏。主講人的考古，集中在“歷史時期”，與史前的遼遠相比，似乎更容易放進自己的“當代經(jīng)驗”，多一分對古人的體貼。無法放進考古著述的感慨，在這里便發(fā)散為“文藝”，于是生發(fā)出“看歷史”的智慧，比如《城隍廟》篇。這一類文章讀了也是教人喜歡的。

《墓志中的夫妻》，很有意思，引發(fā)了我對這個問題的關(guān)注，并且以后在撰寫《“千春永如是日”：瀘州宋墓石刻中的生活故事》《宋墓出土文房器用與兩宋士風》兩文的時候，當日的讀后感還在發(fā)酵，也因此促使我在秉筆之際多存一份思考。記得初從遇安師問學的時候，老師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開卷有益”，雖然這早是耳熟能詳?shù)呐f話，但真正明白它的“指導意義”，卻還是在不斷求知的過程中。放翁詩云“學問更當求廣大，友朋誰與共磨礱”，誠為見道之語。

（二）

《考古人茶座》讀后，曾寫下以上一段感言。去秋見面，嘉勵兄說《茶座》易名為《考古的另一面》，將要結(jié)集出版，因以寫序為命。聞命不勝惶然，惟以誼不可卻而臚陳舊日雜感，其實此編研幽辨物，噓英吐華，自有它的分量和魅力，原毋須他人辭費，而書中的一段文字也正好可以作為題詞置于卷端：

“生命就是一段旅行，一段曲折豐富、悲欣交集的旅行，沿途到處有瑰麗而無奈的風景。而人生的意義，就在于觀看沿途之風景，體驗觀賞的充實，領(lǐng)悟人生的真諦。人就是趁活著的時候，做點事情，體驗人生。”

揚之水，丙申上元節(ji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