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查詢了幾位考生的資料,發(fā)現(xiàn)牛僧孺和皇甫湜都是河南的縣尉級小官,李宗閔也不過是陜西的一個小參謀官,三個人的官職都不值一提。再看看他們的出身,也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貴。牛僧孺的祖上有一個叫牛弘的曾經(jīng)做過隋朝的大官,可是兩人相隔二百多年,即便有余蔭也蔭庇不到他這一輩了。李宗閔倒是唐朝宗室,是唐高祖第十三子鄭王李元懿的后代。不過,他的祖爺爺李元懿活著的時候都沒有什么影響力,更何況死了一百多年之后。再看看皇甫湜,李吉甫樂了。這小子的直系親屬沒什么可敬畏的,但他的舅舅竟然是復試官王涯。這下好了,身為考生的親屬,王涯竟然不主動避嫌,還親自把外甥的文章列為一等,這是“舉賢不避親”還是故意授人以柄呢?
有了這個發(fā)現(xiàn),李吉甫的底氣更足了。他要上朝“告御狀”,懇請皇帝收回成命。于是有了這樣一幕:皇宮的大殿上,五十歲的宰相李吉甫跪在三十歲的皇帝李純面前,聲淚俱下,請皇帝收回成命。他的大意是:王涯不厚道,明明和考生皇甫湜有親戚關系,為什么不主動避嫌呢?裴垍是王涯的同事,說不定私下里也得到了王涯的暗示,照顧一下他的外甥。既然這兩個復試官都有問題,那么此次策試的成績就應該作廢!
雖然他只是哭訴,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憲宗卻看出眼前的李吉甫大有“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的架勢。
如果只有李吉甫方面不滿意策試結(jié)果,也還好說??苫矢浀牟呶闹敝钢袑m,痛批太監(jiān)干政,這讓那些掌握大權(quán)的宦官們情何以堪。眼下他們還沒有發(fā)力,就等著看李吉甫打頭陣呢。李吉甫這一仗若是贏了,天下太平;若是輸了,沒準就是一場新的宮廷政變。到時候不但這些舉子們的官職不保,李純這個皇帝能不能繼續(xù)當下去都是個未知數(shù)。
要說這晚唐的帝王們確實悲催,誰登基、誰退位都在大宦官的一念之間。李純就是很好的例子,他的父親是被他和宦官們聯(lián)手趕下臺的,他晚年也是因為毆打太監(jiān)引起這些宦官的不滿,被一個叫陳弘志的大太監(jiān)殺死的?;实蹅兒貌蝗菀子悬c理政的心思,還得顧及老臣們的顏面,因為朝堂之上手握重權(quán)的人都是祖輩留下來的老人,不能不給也不敢不給他們面子。后宮的大宦官和廟堂的權(quán)臣兩邊都得罪不起,皇帝除了郁悶還是郁悶。
“罷罷罷,這一次就依你便是,等我將來坐穩(wěn)了屁股底下的龍椅,再騰出手來一個一個收拾你們。”想通了這一點,皇帝李純做出了讓步。他給李吉甫面子,命中書省不必下發(fā)擢升牛僧孺、皇甫湜、李宗閔等人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