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力子的說法是:“為什么政府方面不自動先提方案呢?這有很重要的理由。在抗戰(zhàn)勝利以后,蔣主席邀請毛澤東先生的電報,已將政府的希望充分說明,我們只希望聽取中共的意見,倘若政府先提具體方案,也許使中共方面認為政府已有一種定見,而有礙會談的進行?!?/p>
不以政府、大黨自居,也算“培養(yǎng)良好的情緒”之一種吧。
任何談判,雙方都不能不精心選擇代表。邵力子曾是共產(chǎn)黨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為中央人民政府政務(wù)院政務(wù)委員。最能說明問題的是1949年與邵力子同為國民黨政府和平談判代表團成員的張治中,那次談判后干脆就留在北平,不回南京了。張群、王世杰在國民黨陣營中,也屬溫和派。如果選那種頑固派,甚至赳赳武夫型的好戰(zhàn)派,那就不是談判,而是吵架、打架,培養(yǎng)戰(zhàn)爭情緒、氣氛了。
自國共兩黨有談判一說后,周恩來幾乎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角色,從容、睿智的外交家風度世人皆知。而對于1946年4月因飛機失事而英年早逝的王若飛,人們就有點陌生了。中上個頭,圓臉,像周恩來一樣穿套普通的中山裝的中央委員,能坐到那談判桌前,也是從千軍萬馬中遴選出來的。只是無論他性格多溫和、多有修養(yǎng),有時也難免怒發(fā)沖冠。
談判伊始,一些中間媒體就呼吁詳細公布談判情況,以使國民有公正的判斷。用今天的話講,叫人民有知情權(quán)。結(jié)果是每天只發(fā)表一個簡短的消息。雙方會談幾近無話不說,有時還爭得面紅耳赤,如實詳細公布,難免有人誤讀誤解,甚至斷章取義,不但破壞情緒,還使談判者拘謹,不敢放言。
周恩來提出先培養(yǎng)談話的良好情緒,邵力子就說“在會談中培育良好的情緒”,“政府始終培養(yǎng)和諧空氣”。初次見面,瞅著對方,無論嘴上說著什么,那心里也難免覺得別扭。一場面紅耳赤的爭論,再瞅?qū)Ψ窖劬Σ皇茄劬?,鼻子不是鼻子,可就完全徹底地展現(xiàn)在臉上了。那也真是需要在會談中不斷培育良好情緒的,而且需要隨時不斷地培養(yǎng),不然還能談得下去嗎?
蔣介石和一些軍政官員宴請毛澤東,還把中國第一官邸讓給毛澤東居住,諸多因素中,好像也不無培育良好情緒的成分??删退隳巧蕉戳謭@美若仙境,毛澤東住著,能像延安的窯洞那樣輕松、舒暢、踏實、安樂嗎?10月1日,聽說蔣介石對云南的龍云動武了,張瀾立即派人敦促毛澤東,讓他盡快返回延安。如果換成蔣介石去了延安,毛澤東把最好的窯洞倒給他,他會不會也有一種身處虎狼叢中的感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冰融三尺呢?
有時每天都談,有時隔上一兩天,乃至幾天,那差不多就是談崩了、頂牛了,談不下去了。彼此就往后退一退,冷靜情緒,尋找雙方是否還有什么共同點,使談判繼續(xù)下去。他們是天才,中國超一流的談判專家,而且竭盡全力,不敢懈怠??蛇@一切都與個人素質(zhì)無關(guān),站在各自黨派的立場上,有些問題根本就是天然的死胡同,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