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糖不用花錢買,只需用廢品交換,像擠光后的牙膏皮,穿破了的鞋子或衣服,還有什么破鐵皮細鐵絲的都可以用來換糖吃。挑著當當糖擔走門串戶的那個老伯伯是最受孩子們歡迎的人,每次一聽到他“當當糖當當糖”的喊聲,很多孩子會如小燕子般從四面八方朝他飛奔過去。
當當糖是一大塊如磨盤般圓圓大大的糖,表面是一層白色的結(jié)晶糖粉,里面是熟麥般的澄黃。糖塊很硬,得用小鏟子加上小榔頭,像鑿石頭一樣當當當?shù)夭拍荑徬乱粔K,所以叫當當糖。但硬硬的糖沾上口水后卻很快就變軟了,咬一口可以拉出很長的絲,特別香甜也特別粘牙。大人們是不愛吃的,可小孩子們卻喜歡得不行。
喜歡歸喜歡,能吃到嘴的人卻很有限。當當糖擔幾乎天天都來,家里的牙膏皮破鞋子鐵皮鐵絲卻不是天天都有的。因為生活清貧,大人們過日子都相當節(jié)儉,衣服穿破了補一補再穿,破鞋子也不會隨便丟。像頭兩年穿壞的塑料涼鞋都留著,如果腳上的涼鞋也斷了帶,就從舊鞋上絞一段塑料用火燒軟后粘上去補好繼續(xù)穿。幾乎家家戶戶都如此,所以孩子們可以用來換糖的所謂廢品實在是很難找。
秦昭昭換當當糖吃有過兩次難忘的經(jīng)歷,一次是把家里一支沒用完的牙膏硬是擠光了拿去換糖,結(jié)果不用說,又被爸爸揍了小屁股。另一次是她跑去廠里正在修建中的俱樂部工地玩時,撿到了一把鐵榔頭,從榔頭到榔把全部是鐵制的,拿在小手里沉甸甸的,她馬上想到可以拿去換當當糖。那位老伯伯一看到她拿著這把榔頭來換時眉開眼笑,二話不說把擔子上還剩一塊巴掌大小的當當糖全給了她。那次她獨享一塊如此大的糖吃得好開心好過癮。
花錢的零食也罷,不花錢的零食也罷,都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吃到嘴的。好在每年夏天,總有免費的冰棍可以讓她吃個夠。
長機廠有自己的冰房,每年夏天都會從各個車間抽調(diào)人手去冰房制冰,然后給全廠職工發(fā)冰票。每個職工每月有一百二十張冰票,憑票換冰棍吃,算是暑夏降溫補貼。
這些冰票名義上是發(fā)給廠職工的,但實際上是孩子們的福利。只要家里有小孩的職工家庭,幾乎都是發(fā)票的當天就全部分到孩子們手里去了。
糖水冰棍最便宜,一張冰票可以換一根,附近的村民花錢買就要五分;綠豆冰則要兩張,花錢則是一毛;牛奶冰棒最貴了,要四張才能吃一根,花錢要兩毛,吃它一根可以吃糖水冰四根了。一般小孩子都舍不得這樣吃,但秦昭昭卻經(jīng)常這樣吃。因為秦爸爸在高溫車間工作,所以他每個月能發(fā)雙倍的冰票,和秦媽媽的冰票加在一起每月有三百六十張,家里又只有她一個獨生女兒,一個人一個月有三百多張冰票,她當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前排房子一戶人家有三個孩子,卻只有一百二十張冰票,因為他家只有他爸爸是廠里的職工,媽媽不是。他們家的冰票經(jīng)常不夠吃,那個最小的女兒比秦昭昭大不了幾歲,嘴也很饞,每次看見她吃牛奶冰時總是饞兮兮地跟在后面,“給我吃一口行嗎?”
但秦昭昭怎么會舍得給她吃呢?小孩子對于吃方面就是有一種天生的小氣,每每裝作聽不見趕緊跑掉。
后來,廠里的小賣部賣起了娃娃頭雪糕,這種又軟又糯又甜的雪糕一下就把廠冰房出產(chǎn)的各種冰棍給比下去了。好多小孩子對娃娃頭雪糕垂涎三尺,秦昭昭更是很犯饞很犯饞??墒撬膬r格比較貴,一根要賣五毛錢,她縱然想吃得很,也不可能天天讓媽媽買,大多數(shù)時間只能干饞著。
再后來,又有八毛錢一根的紫雪糕,雪糕外面裹了一層巧克力,這個就更好吃了。她纏著媽媽買,一根冰棍賣八毛錢實在很貴,媽媽意有不舍,她不管,一個勁地嚷嚷,“我要吃,我就是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