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瑤翻了個身，一滴淚溢出緊閉的眼簾。

第二天。太陽爬高了一蒿，暑日炎熱的氣息在房間里迅速擴(kuò)散，柳碧瑤被熱醒了。她盯著雕花的天花板，半天才想起這是什么地方。糟了！柳碧瑤一骨碌爬起來，段家的早飯一般都是她給準(zhǔn)備的，這回要挨罰了。

匆匆洗漱后，她來到大廳里。整個房子靜悄悄的，溥倫不在。柳碧瑤納悶，他忙去了吧。自己不能不打招呼就走。在房子里轉(zhuǎn)了個遍，通往南臺的一條過道里，柳碧瑤看見一個黑乎乎的胖女傭起勁地拖著地板。

女傭看到柳碧瑤，揮著手，哇啦哇啦地說著什么。她比劃了一會兒，看柳碧瑤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哇啦哇啦地重復(fù)了一遍。

“麻煩你告訴溥倫先生，我回去了?！绷态幷f得很慢很大聲，希望女傭能明白。

胖女傭扔了拖把，過來揪住柳碧瑤的胳膊，把她往客廳里拽，意思是要柳碧瑤坐在這里等她的主人回來。

女傭力氣奇大，柳碧瑤被拽得一個趔趄。她明白女傭的意思，同時心里十分怕挨尤嫂的批評。柳碧瑤坐了會兒，抽空溜出了門口，沖女傭喊道：“我先走了?！?/p>

胖女傭聳了聳肩，提起水桶進(jìn)了另一個房間。

時近正午，日頭滾過三竿。綠蔭濃的地方，蟬聲高昂起伏，打著節(jié)奏歇斯底里地鳴叫。柳碧瑤想起昨日的跟蹤，心有余悸。好在段家離得并不遠(yuǎn)，太陽頂頭照著，膽子大了不少，三步并作兩步，柳碧瑤幾乎是跑到了段家門口。

心里想著該怎么解釋，大門里的老傭人仿佛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探出半個頭。他見到柳碧瑤，出乎意料笑得一臉親善，“儂回來啦？”

柳碧瑤很小心地邁過門檻。環(huán)顧過去，段家和平常沒什么不同。尤嫂站在堂口，看到柳碧瑤進(jìn)門，也只是深意莫測地牽牽嘴角，扭晃著腰肢走遠(yuǎn)了。小素陰沉著一張瘦臉，她在做平時柳碧瑤做的活兒，看樣子是尤嫂吩咐的。

只有段睿，從柳碧瑤一進(jìn)門，就怪里怪氣地盯著她看。等柳碧瑤走近身邊，他極盡嘲諷地說：“沒想到你是這種女人?！?/p>

段少爺失戀了，脾氣古怪點(diǎn)兒在所難免。他最近火氣旺盛，誰碰到誰倒霉。柳碧瑤不和他計較。她走幾步，恍然琢磨出這句話的意思，羞憤難當(dāng)，猛地回頭反駁道：“什么事情都沒有！”

“哦。”段睿挑了挑眉，剛明白似的，“稀奇?！?/p>

“懶得跟你解釋！”柳碧瑤討厭他這副樣子。這種事情只能越描越黑，柳碧瑤轉(zhuǎn)身往閣樓走去，她要去看看那幅畫是否安然。

“攀上高枝了，架子也大了?！倍晤袘械乜恐戎?，冷嘲熱諷地說。

暑風(fēng)吹得梔子花瓣亂飛。一夜未歸，窗臺上落滿了嫩葉殘花。從檐上垂下的細(xì)藤枝蔓風(fēng)中緩緩搖動，絲絲縷縷的奇香穿骨沁鼻，濃猶勝酒，醺醺似醉。

柳碧瑤想把門閂好，一只手從外面伸進(jìn)來，阻止了她的動作。緊接著，段睿的整個身體擠進(jìn)來，他貼墻而進(jìn)，用背部把門帶上，整個人就靠在門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柳碧瑤。

柳碧瑤不懂他的意思，“什么事？”

“我問你，”段睿直白地問道，“他有沒有碰過你？”

洋人的貞操觀念淡薄，她獨(dú)自一人同溥倫在一起過了整個夜晚，難保不發(fā)生什么。他就是想問清楚，說不清的情緒，他只是覺得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柳碧瑤眼朝上看著段睿，猜不透他的意思，當(dāng)是他心情郁悶，自己不幸當(dāng)成了出氣的對象。好在柳碧瑤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錯，她輕柔地回答，帶了絲回想的甜蜜，“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