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見的娟娟姿態(tài)仿佛是煢煢獨立的熟悉錯覺,宛若杏花細雨,涼風中不勝嬌羞??上н@一低頭的溫柔不是為了他,段睿的心里漫開某種苦澀的味道。他冷冷一笑,“我不信?!?/p>
“信不信由你。”柳碧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p>
“是和我無關?!倍晤5男目樟艘粔K,轉身打開門,“都怪我多管閑事?!?/p>
柳碧瑤認為段睿還在為林靜影的事情傷心,她走出閣樓,站在樓梯口叫住他,“哎!”
段?;仡^,風鼓蕩著柳碧瑤的裙擺,細腰驚風,人輕盈得似乎要飛起來。他滿心期待她下面的話。
柳碧瑤很認真地對他說:“你別生氣,我沒有怪你。”
美麗的風景變得憂郁,段睿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返身快速地下樓。
臨近傍晚時下了場急雨,楸樹薄葉似濕蝶斂翅,低低地垂下。雨水打壞了將謝的粉花,只余樹梢間一片濃密的綠色。日已遲暮,江邊暮云半燒,暴漲的江水潺湲遠去。
人語紛紛,不知誰說了些什么,尤嫂竟然讓小素給烏掌柜送午飯去,其他的活兒也不讓柳碧瑤沾邊。柳碧瑤樂得清閑,閑了會兒又坐不住,干脆到園子里幫阿瞞除草。
吸飽雨水的泥土非常松軟,翻動時溢出絲絲土腥味,有草蟲躲著鳴叫。阿瞞奪過柳碧瑤手里的工具,說:“姑娘家不要干這粗活,要是有空,學學繡花吧。俺堂姐的繡工可厲害了,繡的花鳥跟活的一樣,鄉(xiāng)里人都夸她?!?/p>
阿瞞有些煩,對人言反應遲鈍的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當他看到段小姐顧影自憐的哀傷模樣,他聽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直覺告訴他,段小姐在為一個男人傷心,這男人就是跟他一起喝過酒的那個半洋人。
“長的是俊,”阿瞞對柳碧瑤說,“可俺也不賴呀!”
“那你約她試試看。”柳碧瑤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咋約?”
“就是請她一起吃飯,看戲什么的?!?/p>
“那俺試試。”阿瞞說干就干,他扔掉了土鍬,一臉蠻氣。
柳碧瑤沒想到阿瞞真的會去做,她了解段小姐的為人。她在園里待了會兒,見阿瞞捏著兩張戲票回來了。
“是雅座?!卑⒉m興沖沖地說,“花了俺兩個月的工錢,不過俺覺得值!”
不知為什么,柳碧瑤有點兒擔心,“你真的要去?”
阿瞞的膽子已經被提起來了,不做不罷休的擰勁,“俺只是想請她去看場戲,有啥不妥的?!?/p>
陽光充裕的陽臺上,段依玲埋頭細細挫著指甲,容顏依然姝麗,不留半點兒悲傷的痕跡。她懂得女人給予自己最好的禮物就是整潔靚麗的外貌,沒有任何人能夠使她哀傷得蓬頭垢面找不到自己。即使有,也是平平靜靜地咬牙,斂好發(fā)鬢,暈抹上淡淡的胭脂,再加一套燙得整新的衣裙。這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風情。
小桌上的咖啡涼了,段依玲習慣性地想使喚柳碧瑤,心頭一激靈,咬咬唇沒出聲。她擱下小挫刀,柔柔地轉喚道:“小素。”
阿瞞的臉晃過來,段依玲的心頭泛起一陣厭惡,沒好氣地問道:“小素呢?”
“小素給烏掌柜送飯去了,俺瞅她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無疑,段小姐在阿瞞的眼里是美到極致的尤物,精致、嬌弱,還帶了點兒可人的傲氣。這是他熟悉的鄉(xiāng)下姑娘們所不能比擬的。甚至,連生氣的樣子都那么醉人,“這都啥辰光了,還沒回來!”
段依玲品咖啡的心思沒了,她收起修指甲的小工具。抬頭,見阿瞞像座山似的憨立在面前,刺刺的,礙自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