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司令,不舒服嗎?”陳納德關切地問道。
毛邦初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
在被用做會議室的那幢平房里,蔣介石正背對著門站在窗前,凝視著黃山的夜色。當陳納德和毛邦初走進屋時,他依然一動不動。宋美齡從長桌盡頭站起來,與陳納德握著手,然后把他讓到坐位上,自始至終沒有看毛邦初一眼。毛邦初直挺挺地站在門邊,宛如一尊石像。
過了足足一分鐘,蔣介石才緩緩地轉過身,向陳納德略一頷首,算是招呼。陳納德連忙站起來,立正向他敬禮。
“陳納德上校,都看到了吧?”他沙啞著嗓子說,似乎并沒有看到門口的他的空軍司令。
“是,委員長。”陳納德用他那半生不熟的中文說,又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
“你有什么感想?”宋美齡用英語急切地問道。不過,聽上去就像佐治亞州長尾鳥的叫聲一般悅耳。
陳納德說:“我們不能再讓他們這樣繼續(xù)下去了。”
宋美齡緊接著問:“上校,那么我們該做些什么?”
“這個……”陳納德幾乎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但總覺得很難實施,所以一時語塞。
“你知道,上校,這幾年,我們的空軍差不多全耗盡了。我們花了那么多心血,像哺育自己的孩子……我永遠也不相信會是這樣。”宋美齡哽咽著說,任由眼淚從她美麗的臉龐滾落。
蔣介石嚴肅地瞥了毛邦初一眼,仿佛這些事情都是由他造成的,雖然相隔有十幾米之遙,陳納德仍能覺察到毛的身體在抖動。
“我有一個權宜之計,陳納德上校,想不想聽一下?”蔣介石說。
“委員長,我非常樂意。”
蔣介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他沒有急于開口,而是背剪雙手,在屋里慢慢地踱起步。陳納德太了解他這一稟性了,每次在做什么重大決定時,他都會這樣。
“我與美齡已經(jīng)商量過,想煩勞你回美國去。”蔣介石停頓一下,用他慣常的友好的眼神望著他。
“我聽從委員長的調遣。”
“陳納德上校,”宋夫人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你是最了解我們家底的美國人,我們也把你當做最知心的朋友。你知道,俄國人走后,我們的處境有多么艱難,日本人時常飛來轟炸,算上今天,已經(jīng)有39次。我知道,已經(jīng)有許多百姓被炸死。所以,我們再也不能讓他們這樣干下去了!介石剛才同我談過,我們決定讓你回美國去,盡一切努力弄些飛機和飛行員回來,你認為怎樣?”
“這是再好不過的決定了。”陳納德興奮地說。自從踏上中國國土的那一天,他就一直致力于這件事。
蔣介石說:“我同子文和胡適大使通過話,他倆會盡全力幫助你,而且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但在美國軍方那邊,需要你多做一些工作,畢竟在這方面,他們是外行。有什么需要中國政府的地方,可與我和美齡聯(lián)系。”
“我已全記在心上。”
“要盡快開始工作,”宋美齡又叮囑道,“我們知道日本人一直在行動,聽說他們已派了一名新大使去美國,這個人和羅斯福總統(tǒng)的私交不錯。我怕……”
“請不要擔心,宋夫人。”陳納德說。他一直敬佩她,在他心里,她就像一個女神一樣高貴。
“我不擔心,我知道我們是正義的。”
陳納德轉而問道:“委員長,需要我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起程。”
“那么就這樣決定吧!”
“好的!”蔣介石高興地說。然后伸出手,倆人緊緊地握在一起。
蔣夫婦一直把他送出院外,目送著他們上了轎子。當陳納德開始下山的時候,他回過頭,看見倆人還站在原地,向他揮動著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