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又到了北京,出發(fā)時天氣陰沉沉的,到了目的地,果然下起了漫天大雪。雪花亂飛,有一位很漂亮的小姐來接我,手上高舉著一塊白的紙牌子,上面用電腦空心字打印著我的名字。她穿著一件很鮮艷的羽絨大衣,對飛機沒晚點感到非常意外?!翱磥硎怯龅劫F人了,”她將我?guī)У揭惠v高檔豪華的汽車面前,為我開門,示意我鉆進去,然后自己坐在前排的駕駛座邊上,回過頭來,十分燦爛地笑著說,“這年頭,就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回咱首都來,那都得誤點,可您竟然是一分鐘都不拉下。我聽播音員報時間了,您好像還早到了一分鐘,對不對?!?/p>
呂武的公司有數(shù)不清的漂亮女孩,高檔豪華的小汽車一輛又一輛,爭奇斗艷的美女隨時隨地地為大家服務。我們被安排住進一家超五星級的酒店,一連幾天,都仿佛置身于夢幻中。我始終沒想明白為什么要搞這樣一次聲勢浩大的文學交流活動,為什么要在一個詩人的活動中,選擇了我這個與詩歌毫無關系的人。盡管已經(jīng)解釋過,呂武告訴我,在龐大的詩人隊伍里,安插一兩個小說家會比較有趣。因為只要是個詩人,不管中國外國,都不是生活在現(xiàn)實中。詩人往往特立獨行,往往是浪漫,小說家比較現(xiàn)實,目光冷靜和客觀,呂武的目的是讓那些不現(xiàn)實的人聚合在一起,看看他們究竟是什么樣子,聽聽他們想說些什么,有些什么不一樣的想法。
早在美國留學期間,那還是二十多年前,勤工儉學的呂武十分貧窮,他突然愛好起了詩歌,突然發(fā)現(xiàn)平日里不起眼的詩歌竟然那么美好,心高氣傲的詩人竟然那么強大。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個說的就是詩人。當時他就發(fā)誓,有朝一日混好了,成了有錢的闊佬,一定也要過把癮當回詩人。結(jié)果這一天終于熬到,呂武發(fā)現(xiàn)有錢很容易,要當個像樣的詩人太難。詩人門檻有時候很低,有時候又太高,高得像座不可能逾越的大山。既然當不了詩人,干脆就花些錢吧,招集一群詩人過來玩玩。參加活動的中外詩人都不認識,國內(nèi)的幾位還聽過名字,那些來自東歐的詩人都是聞所未聞。呂武已請人將他們的詩稿譯成中文,詩歌太難翻譯,老實說,詩實在不怎么樣。呂武告訴我,這幾個東歐詩人中,有兩位已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名氣,說不定哪天早晨,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打電話通知,祝賀他們的好運,祝賀他們登上了文壇的最高峰。
出自東歐的詩人和中國文化人一樣,有著相同的前社會主義背景。我們心中人人都曾有過一堵柏林墻,時至今日,柏林墻早轟然倒塌,世界的格局已經(jīng)改變,中國的改革開放已幾十年,物是人非,變化大得讓人目瞪口呆。原本很自然的東西不再自然,曾經(jīng)的真實都顯得不太真實。東歐的詩人們顯然也有著跟我們同樣的感受,冷戰(zhàn)結(jié)束了,大家猶如置身夢幻世界,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見什么都覺得意外,眼前的一切都足以驚奇。中國正在巨變,正在脫胎換骨,即將召開的奧運會,仿佛給北京這個古老城市注射了一針興奮劑,無數(shù)大樓像水泥森林一樣拔地而起,到處都是尚未竣工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