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人，我在學校里見多了，為了標榜自己的特立獨行，又實在沒什么真本事吸引眼球，只好在外形上下工夫以區(qū)別于大眾，扎一腦袋的油膩膩大辮子穿條熒光綠的喇叭褲，最后往校門口的墻上刷《唐詩三百首》，或是在深夜的望京巷子抱著充氣娃娃裸奔，把叫旁人困擾的失常行為稱作行為藝術(shù)——搞七搞八，說到底也就是為了把妹——

多少無知少女把他們的“神經(jīng)病氣質(zhì)”給誤讀成“獨特的氣質(zhì)”——前提是：要長得好看——許雯雯這會兒就被迷得失了神——

也是，一個翻版金城武沖你擠眉弄眼地又彈又唱，關(guān)鍵是還不難聽，要想不動容，怎么也得有個幾百年修行吧，白素貞還難過許仙的關(guān)呢。

“這種討錢的最愛纏著我們這樣臉皮薄的小姑娘，待會兒他停我們這兒唱，你們可千萬別給他好臉色，叫他趕緊滾。”南冰正在警告我們時，關(guān)誠唱著歌穿過人群過來了。

問題是，南冰跟他對上眼后，倆人像是認識的，全程笑意盈盈地眉來眼去，雖然她是皮笑肉不笑，但這長得好看的倆人一對望，在觀眾看來，眼里全是戲，火花聲滋滋作響。

等他唱罷，南冰問：“不是來找我要回那一塊錢的吧？”

“一禮拜了都沒忘?！标P(guān)誠不愧是唱歌的，吐詞兒跟有人在幕后配音似的正，“是因為我長得帥？”

“呵呵，因為少白頭，在你這年紀能白成這樣的忒少見了。”

“呵呵，你還是這么逗，今天坐地鐵的錢，又跟哪個帥哥那兒找的零啊？”

對著“呵呵”的倆人把我和許雯雯的八卦心給撩得，差點兒沒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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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誰??？”向海又灌下一口酒，惡狠狠地瞪著在臺上唱《野百合也有春天》的關(guān)誠，因為他的視線猶如GPS 定位般明顯地跟著滿場飛的南冰。

好事的許雯雯立即繪聲繪色地給向海介紹南冰和關(guān)誠的相識經(jīng)過，詳細得仿佛她本人親臨過現(xiàn)場。

一周前南冰穿過東單地下通道要去坐公車時，發(fā)覺身上沒零錢。

她握著五塊錢站在寬闊的過道中央，左手邊是一個賣唱的，右手邊是一個賣煮玉米的，思及自己的美術(shù)生身份，最后決定支持一把祖國的藝術(shù)事業(yè)，轉(zhuǎn)身就把錢扔進了關(guān)誠放在地上的吉他盒里，不等人家致謝，她又從里面挑出一張一塊錢，仰臉沖他燦爛一笑后轉(zhuǎn)身走人，整套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能在這么帥的他面前，把摳門演繹得如此瀟灑的女人真是前所未見，從此他就對她念念不忘……”這一句話是許雯雯腦補的，關(guān)誠可沒說。

關(guān)誠說的是：“妹妹，你要找零你不能跟我直說嗎？你這種先打賞再打劫、先給糖再打臉的行為，對我——尤其是搞我們這一行的——敏感的心靈，造成了深深的傷害?！?/p>

南冰道：“怎么，我覺得你唱的吧也就值四塊了，多一塊都不行，勞有所得，不可多得，這是姐對你的尊重?！?/p>

“咕嚕?！标P(guān)誠作勢一口鮮血涌上喉頭的模樣，痛苦地捂著心口，“別補刀啊?！?/p>

出了地鐵后，沒想到他跟在我們身后走，南冰回身與他對視。

關(guān)誠抓抓頭發(fā)，一雙濃眉擰在一起委屈地一笑：“我去上班?！币娔媳鶖[明了不信，他無奈地攤開手彎下腰像騎士般沖我們鞠了一躬，站原地不動了，目送我們隨人群遠去。

沒想到他真是來上班的！還這么巧，是在南冰打工的酒吧里駐唱。

“一個窮屌絲?！毕蚝Ｗ焐喜恍?，捏著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南冰得空來我們這一桌打招呼時，他已經(jīng)醉得雙眼血紅。

“你搞什么！”她猛地放下手中的托盤，幾杯色彩絢爛的雞尾酒和飲料差點兒灑了，接著一掌狠狠拍在向海后腦勺上，“你他媽喝成這樣，怎么開車回去？”

楊牧央拍了拍向海的肩對她說：“我打車送他好了?！彼麄z關(guān)系一直很鐵，高中時，有女生用他們做主角寫過十萬字虐戀情深的同人小說，復印本一冊二十元。

“你請我們的？”許雯雯手快，搶先拿走了桌上最美的一杯藍色瑪格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