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女士放下拖把走到隔壁,一向寡言的舟童父親不顧專車司機(jī)催促,摘下呢帽坐我對面:“星星啊……幾個月來我們相互認(rèn)識有了些了解,叔叔阿姨挺喜歡你,當(dāng)你是自己孩子,舟童不在,這兒還是你的家,我們歡迎你留下來。如果你想回去,我們也替你爸媽高興……”沙啞慈愛的話語句句鉆進(jìn)心里,我由最初的局促轉(zhuǎn)為眼眶紅潤,抬起頭再看,只見到舟童父親戴帽離開的背影。
傍晚來臨,客廳里黑糊糊的,我看著郝女士的眼睛向她道別。關(guān)上這扇門,我就回家了,閉合的門后只剩郝女士一人。
路上我什么都沒想,看車窗外的人流車流霓虹燈刷刷閃過。我有的是力量成全、糟踐別人和自己。
幾個月來一直不敢在這附近出現(xiàn),熟悉了十幾年的地方絲毫不陌生,樓道、這扇門……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媽,我回來了?!毕袷裁炊紱]發(fā)生,我們抱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父親從密云趕回來。
抽煙時不用看也知道,連麻將都不會打的父親正陰沉著臉嘗試忍耐煙霧,可最終還是怒不可遏地走開。為的就是這個,他們管不了我了。
“星,我托章億給你的箱子呢?”媽媽依然笑容可掬,雙眼明亮閃耀,只是有點(diǎn)老了。
“什么箱子?沒有啊,你們怎么聯(lián)系的?”我想知道此人的消息,初中快畢業(yè)時很迷他,曾去他出沒的地方花三個小時找他。
“你走后一個月吧,他打電話說知道你在哪兒,愿意帶我們找你,我謝謝他讓我們知道你很安全,并托他轉(zhuǎn)告,我們尊重你的意見,隨時歡迎回家。我讓他給你些衣物和錢,有件新皮衣沒收到嗎?”
帶著問號,我約章億帶著箱子在長安商場見。
他吊兒郎當(dāng)?shù)?,瘋散著半長不短的頭發(fā),腿劈成大八字,蹬輛24式女車晃晃悠悠拐出樓群停我面前,仰起下巴眼瞇成縫看著我故意不吭聲,大鼻孔火龍般噴白氣。
“你都住人家了,我送東西過去算什么?舟童再跟我翻臉傷了和氣?!彼吓趦核频亩椎叵?,啐口黏痰開始抽煙。
“你穿的皮衣沒有帽子就好了?!?/p>
他斜眼不懷好意地笑:“這是你媽給你的,我穿了幾回?!?/p>
“那錢呢?”
“我有急用,下月還你。”
礙于情面我沒說什么,約好日后還這兒見。
月光幔帳,躺床上我想舟童了。
“星,來來來,完事兒你不去我那兒?就我一人。”嗓音沙啞的黑瘦高個兒跟人合伙開音響店,打認(rèn)識我就惦記何日能跟我睡一塊兒。我不煩他也不想太近乎,周旋著,說什么都成,只要提“正經(jīng)事”就不理他。可今日我卻格外瘋淫,告他給五千就去。黑瘦高個兒先是瞪大眼睛繼而低下頭看看別處再看看我,“等等我想想……”撓下巴故作思考狀踱回包間。
端茶送水之際,我透過玻璃門偷偷看心不在焉的他,旁邊的大哥正左右各抱一個姑娘推杯換盞。結(jié)賬時黑瘦高個兒懨懨看我一眼,沒事兒人似的離去。
我松口氣,自己都說了些什么呀!
賈銀約我吃飯,死活不說誰請。丁字路口,黑瘦高個兒美不滋兒拎瓶XO大搖大擺走來。賈銀樂得合不攏嘴,問我昨天跟人說什么來著?拉皮條的媒婆,她當(dāng)自己是《金瓶梅》里的王婆。她大爺?shù)?,此一時彼一時,昨天那陣風(fēng)早吹過了。他倆倒挺快活,架我上車。飯館里賈銀自顧自大斟大飲,摸了電門般樂得老臉通紅。我咒她噎死,她更是噴飯。黑瘦高個兒邊吃邊樂,不時與賈銀大聲對笑,勸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