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夏天,父親白天住在得瑞的貝茲家里,晚上就到漢普頓海灘去賣藝。他教了厄爾一套不必讓老印第安受折磨的新把戲,叫做“求職記”。
厄爾和父親就在漢普頓海灘的戶外舞臺上表演。燈亮?xí)r,厄爾穿著一套西裝,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西裝是巴布教練的,已經(jīng)改得面目全非。等笑聲停止后,父親便帶著一張紙出場。
“叫什么名字?”父親問。
“呃!”厄爾說。
“嗯,厄爾,我曉得了,”父親說:“你想找工作,厄爾?”
“呃!”厄爾說。
“我知道你叫厄爾。你想找工作,對吧?”父親說,“可是這上面說你不會打字,甚至不會認(rèn)字——而且還愛喝酒。”
“呃!”厄爾承認(rèn)。觀眾有時會丟水果到臺上,但父親已經(jīng)先把厄爾喂飽了。這班人可一點不像父親記憶中亞布納的觀眾。
“嗯,如果你只會說自己的名字,”父親說,“我敢說你要不是剛喝了酒,就是笨得連衣服都不會脫。”
厄爾不吭聲。
“怎么?”父親問道,“讓我們瞧瞧啊,把衣服脫了,快!”這時父親會把厄爾屁股底下的椅子拉開,厄爾便做一個巴布教練教的前滾翻。
“原來你會翻筋斗,”父親說,“那也沒什么了不起。衣服,厄爾,脫衣服給我們看看。”
叫一大群人看只熊脫衣服實在有點可笑,母親討厭這一套——她說要厄爾露給這班心術(shù)不正的觀眾看,未免太侮辱它。厄爾脫衣的時候,父親必須幫它解下領(lǐng)帶——要不然厄爾氣起來會把領(lǐng)帶一把扯斷。
“厄爾,你跟領(lǐng)帶有仇嗎?”父親會說。漢普頓的觀眾愛聽這話。
等厄爾都脫光了,父親便說:“繼續(xù)啊——別停。把熊皮脫了。”
“呃?”厄爾說。
“把熊皮脫了。”父親會說,然后拔厄爾的毛——一點點。
“呃!”厄爾怒吼,觀眾頓時緊張地尖叫連連。
“老天,你是只真熊!”父親大叫。
“呃!”厄爾咆哮,繞著椅子追得父親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半數(shù)的觀眾會躲進(jìn)夜色中,從柔軟的沙灘跌跌撞撞撲進(jìn)海里;其他人則朝他們?nèi)痈嗟乃?,還有盛啤酒的紙杯。
每周一回,在漢普頓的賭場還有一套比較溫和的表演。母親調(diào)教了厄爾的舞姿,樂隊奏開場曲時,她和厄爾便下場在空曠的舞池里跳上一圈。舞客們不禁聚集過來嘖嘖稱奇——這么一只粗壯的熊,弓著背,穿著愛荷華巴布的西裝,居然也能優(yōu)雅地立起兩條后腿前后跨步,跟著母親翩然起舞。
有表演的晚上,巴布教練總是在家?guī)「ヌm克。父母親和厄爾沿著海岸驅(qū)車回家,半路在高級住宅云集的萊伊停下來看海;此處的海浪素有“雪浪”之稱。新罕布什爾的海濱要比緬因來得開化而世俗,但雪浪放出的粼光,一定令父母想起了亞布納的夜晚。每次回得瑞之前,他們都會到那里逗留一下。
有天晚上,厄爾不肯離開萊伊的雪浪。
“它以為我?guī)鼇磲烎~。”父親說,“你看,厄爾,我沒帶釣具——沒餌、沒‘湯匙’、也沒釣竿,你這笨熊。”父親伸出空空的手對熊說。厄爾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父母這才發(fā)現(xiàn)它快瞎了。他們說好說歹,總算讓厄爾忘了釣魚的事,這才駕車返家。
“它怎么變得這么老?”母親問父親。
“它開始在側(cè)座里小便了。”父親說。
1940年秋天,父親為了趕冬季觀光潮離開得瑞時,母親已經(jīng)大腹便便——這回是弗蘭妮。父親打算去佛羅里達(dá)。他第一次和母親聯(lián)絡(luò)時在清水,然后是塔朋泉。厄爾得了一種奇怪的皮膚病——一種耳疾,只有熊會染上的霉菌;生意也一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