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辭說與持盈這一番曲折之時,持盈幾乎恨得要嘔出血來。
長生殿是什么地方?那是景妃一生心魂所系,哪怕瘋癲癡狂,都不曾忘記它的輝煌。而如今,郁陵卻要將它變?yōu)榉鹛谩K^辟邪,所謂祈福,說到底都不過是一個怕字!堂堂一國之君,所謂的真龍?zhí)熳?,竟害怕至斯,害怕生前最愛他的女人死不瞑目?/p>
持盈目光愈冷,笑意卻冷冽如寒冰。
郁陵讓她搬去顧府,委實(shí)可笑。古往今來,從不曾有哪一位皇室公主要交由臣子來養(yǎng)育,君為臣養(yǎng),何等恥辱!這不僅僅是一種侮辱,而是一種否決,他不承認(rèn)自己是他的女兒,甚至不顧流言蜚語將她逐出宮去!
眼見少女冷厲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西辭忙伸手撫了撫她的肩膀,同是守喪的白衣,卻好似被他穿出了如玉之姿。
“明日圣旨就該下來了,我們總是要見面的,也不差今日一天。”西辭替她挽好背后散落的黑發(fā),“只是萬事小心,切莫應(yīng)承他們什么。”
持盈握著佛經(jīng)的手微微一緊,低首輕言道:“我知道。”
西辭轉(zhuǎn)身,卻覺身后有什么被拉住,回首看去。面容茫然的少女一手仍牽著他的衣角不松手,一手抱了他剛抄好的佛經(jīng),站在原地。
寬大的白色袍子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胸口鎖骨凸顯,臉頰消瘦。眉目雖清朗,寂寞孤獨(dú)卻浮上眼角,倔強(qiáng)清傲。
西辭喟嘆,張開手掌去握少女微涼的手,“阿盈,不要怕。”
童稚時期就相依相伴的兩人,相互對視。滿目蒼涼微笑著的少女挺直了脊梁,手指一收,伸手抱住西辭的頸項(xiàng),一如小時候那樣親密無間。
聲音略帶哽咽,一貫堅(jiān)強(qiáng)獨(dú)立的她道:“西辭,我不想離開長生殿。”
怔了半晌的少年,慢慢環(huán)住那單薄的身體,軟言撫慰:“我知道。”
西辭與景妃共同陪伴在她身邊的歲月已經(jīng)過去。雖然癲狂卻對她溫柔相待的母妃已長眠地下;年少時就守護(hù)著她的少年也步入仕途,被家族嚴(yán)密監(jiān)視著。
多少次,她擦拭著母親滿是泥土的掌心,滿足地微笑;白衣的少年捧著詩書立在她身側(cè),朗朗讀著,和著知了聲聲,青竹滿院搖曳,長生殿清靜寧和。
西辭是丞相顧珂之子,一手妙筆丹青,清譽(yù)滿朝。
他與持盈相識,是在蕓池邊的圍獵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