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是西辭從熊掌下拼死救下的,她至今仍然記得西辭滿臉是血地向她微笑的樣子,溫柔清淺,眸光深黑,熠熠生輝。那時候,兩人雙手交握,抓著利石與長劍,擁抱著取暖,整日整夜地提防大熊的再次來襲。支撐了三天,才被丞相家來尋少爺?shù)娜税l(fā)現(xiàn)。可就算是在那個時候,持盈也清醒地知道,如果沒有西辭,就算她凍死在獵場之上,都不會有人流一滴眼淚。
九公主,仿佛被抹殺了一般,人們都諱莫如深。
西辭的手心中央,如今依舊留有極細(xì)的疤痕。持盈常常會低頭親吻那道傷疤,一遍又一遍地問痛不痛,西辭總是笑著,溫柔了眉眼,撫摸著她漆黑的長發(fā),笑說不痛。
持盈的臥房里掛滿了西辭的畫作,從拙劣到嫻熟,從稚嫩到完美,那畫作大半內(nèi)容,都是持盈。
外人只道丞相之子書畫功夫了得,尤擅山水,卻不知,他真正畫得最好的,卻是幽閉在長生殿里終日不見陽光的蒼白少女。
“西辭少爺,前殿快要來人了,請您出殿吧。”長生殿外,是侍女恭敬謙和的聲音。
持盈略一松手,低首道:“挽碧說的,必不會錯。”
輕拍少女的肩膀,西辭微微一笑道:“那我這便走了。”郁持盈是那樣矛盾而倔強的孩子,一直以來,都只能仰望長生殿窗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長大。她手指上冰涼的溫度,他一直都記得,她眉眼間淺笑的溫柔,自始至終也只有他一人能夠感受到。
西辭的袖口在門邊一閃便已消失,咔噠一聲關(guān)上的殿門震醒了尚在懵懂狀態(tài)的少女,長生殿里又恢復(fù)了死一般的沉寂。沉香的氣味撲滿了鼻腔,桌上散落著西辭抄了整整一晚的佛經(jīng),光線透過紙窗漏進(jìn)來的時候,依然能看見煙塵飛舞,模糊了視線。
西辭走后,挽碧入內(nèi)。那是長生殿唯一的一名侍女,溫婉細(xì)致,平心靜氣,從無過多的關(guān)心,卻也不多說一句話。
持盈背過身,淡淡道:“先收拾了吧,父皇喜潔。”
那是景妃一輩子對著她絮絮叨叨的話語,每一句,每一字,都有關(guān)于皇帝。以至于長大后的持盈能夠清晰地知道,她比任何一個在郁陵身側(cè)承歡膝下的皇子皇女都要了解他,包括他的喜好,他的習(xí)慣,他的曾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