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畫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太陽照得他額上汗水涔涔,西辭才擱筆暫時停了下來。
持盈替他拭汗,一低頭,就看到了未畫完的那幅畫。
西辭畫的是持盈,秀美清冷的少女一身白衣坐于池邊,衣袖沾濕,墨發(fā)赤足,手持純白蓮花,淺淺含笑。整幅畫已近完成,唯獨欠缺一雙點睛之目。
西辭沉吟片刻,方道:“替我摘枝荷葉來。”
持盈招手喚來宴卿,宴卿幾個來回,將數(shù)十片荷葉盡數(shù)塞進(jìn)持盈手中。
西辭拿過一片,將荷葉在掌心揉碎,荷葉中黏稠的翠綠汁液滴入墨中,西辭蘸筆試后仍是搖頭,再拿過一片葉子照同樣的方法滴了綠液進(jìn)去。
一直到第八片葉子,西辭才總算滿意了這顏色,換了細(xì)筆狼毫小心翼翼地點綴上去。
持盈的瞳色極為少見,日光下漆黑入墨,一旦情緒加重,眼底的那抹碧色就會愈加濃深,以至于常有人會猜測持盈的生母景妃乃是異族之女,而在景妃失寵后,這種說法更是甚囂塵上。
整幅畫,西辭總共用了三個多時辰,光那雙眼睛,就畫了足足有一個時辰。
待得那畫被掛起來之時,持盈才驚覺西辭所畫的自己,尤其是那雙眼睛絲毫不差。隨著日光的變化,眼底的碧色也時淺時深,瀲滟生色,栩栩如生。
而持盈之姿,被他畫得極其干凈簡潔,手上白蓮更是不加修飾,筆鋒流暢。佛家以白蓮為尊,更傳說白蓮長出之時恰是釋迦降生之初,在泥不染,在世不為世污。
西辭不只是在畫蓮,而是以蓮喻佛,以佛度人。
持盈怔怔望著,仿佛回到了當(dāng)初在長生殿謄抄佛經(jīng)的歲月,香氣縈繞,清靜怡然。
沉寂了良久,叫好之聲方逐漸響起。
“看來此次荷花宴頭名,西辭定是當(dāng)之無愧了。”郁行之緩緩步上臺來,持扇而笑,“此畫我瞧著很是喜歡,不如贈我如何?”
此言一出,臺下誰還敢多說半句話,當(dāng)下就有人道:“還請顧公子親往池中摘那紫蓮。”
西辭眉間有了細(xì)微的褶皺,眸色一深,青袖慢慢從手臂上褪下來,少年面容笑意不變,只道:“這可真是難為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