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廬山隱士》 隨河漂流(3)

廬山隱士 作者:蔣一談


“下車后咱們走一條新路吧?!蔽艺f。“新路”自然是雙關語,我想試探一下。她回頭望著我,沉默著。

“都過去了……”我低下頭說。

“我想看一眼?!?/p>

我感覺到胸口一陣發(fā)悶?!拔抑滥阃涣怂蔽艺f,“幾天前,你還在夢里喊他的名字?!?/p>

“對不起……”她垂下頭,頭發(fā)蓋住了她的表情。

我站起身,身體隨車廂晃動著。過了一會兒,車廂顫抖幾下停穩(wěn)了。我們走到寂靜的月臺上,深秋的郊外很冷。我們起先并排走,幾十步之后,柳蕙走到了我的前面,我和她保持著七八步的距離。讓柳蕙決定吧,我一邊走一邊想。與其這樣有心事地生活,還不如分手,做個普通朋友。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我的心情輕松了一些。

冷峻的巖壁上面掛滿枯枝敗葉,供攀巖人手抓腳蹬的石塊真像巖壁身上長出的惡性腫瘤。秋天的雨痕還沒在巖壁上消退,四周除了我倆沒有其他人。柳蕙望著巖壁,神思凝重,默默轉身走向漂流碼頭。

幾十條橡皮船橫七豎八擺放在岸邊,工人們正在給它們一個一個放氣,把癟平的橡皮囊收好,吃力地搬進一間房子。我們說明來意,一個男人站起來,指著正前方幾條竹筏,說:“現(xiàn)在只能用它們漂流了,橡皮船被劃破好幾條了。竹筏漂流一次一百塊錢,押金兩百,四點前回不來押金不退?!?/p>

“哪能跟橡皮船的租金一樣啊?!蔽艺f。

“就這樣定的?!?/p>

“沒事,就這樣吧。”柳蕙對我說。

竹筏躺在水里,上面捆綁著兩條長木凳,一根長長的竹竿斜靠在一邊。我們小心翼翼跳上去,鞋面還是濕了。柳蕙坐在前面,我抓住竹竿,頂著河床用力向后推。竹筏的沖力很大,我的身體失去重心,半條腿掉進水里。

“你沒事吧?”柳蕙回頭看著我說。

“沒事?!蔽宜α怂ν壬系乃涂萑~,繼續(xù)前行。

天上的云層很厚,太陽沒能沖出來,表情顯得郁悶。我沒有撐竹筏的經驗,竹筏在水面連續(xù)打轉,一個工人跑過來,拿起一根長竹竿,使勁頂住竹筏上的木凳,我這才找準方向。竹筏穿過亂石和枯枝劃到岸邊,柳蕙背起包跳到岸上,望著我說:“蘇民,我一個人去吧。”我怔怔地望著她,一時語塞。

“一會兒就回來……”她淡淡一笑。

“兩個地方都去嗎?”我問。

她沒有回答,低著頭快步走進樹林。

一個人坐在木凳上,任由竹筏自由漂浮,我的內心涌起傷感,先是一絲,接著是一股。一陣風吹過我的眼簾,我竟沒能控制住眼淚,我想起和安然在一起的時光,也回味著一年多來和柳蕙相處的日子,哪一個更真實?哪一個更難忘?我不知道。

河面上只有這一條竹筏,看不見其他人,聽不見鳥鳴,只有風的聲音,間或有一兩只小魚跳出水面又游走;在遠處的水面,幾只鴨子在樹下游蕩。我突然看見一股淡淡的煙霧從樹林里冒出來。我站起身,朝岸邊劃去。柳蕙從樹林里走出來,站在岸邊朝我招手,我也朝她招手。

“怎么有煙?”我問。

“到竹筏上說吧。”她大聲說。

“我想再跟陳力說幾句話……”她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拔以诙囱ɡ锩鏌龞|西,燒我們倆以前合用的東西……有數(shù)碼相機,有我們倆的照片,也有我的日記……”

她的聲音讓我不安。

“我還對安然說了幾句話……那天,本來是我和陳力計劃好一起去洞穴探險的,沒想到安然去了,沒想到……”

我依然無法判斷。

“都過去了……”她說。

我思緒起伏,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想去山那邊看看嗎?”她轉過身,望著我。

“山那邊?”

“山那邊的木船真大啊?!?/p>

我想象著木船的模樣。

“剛才,我又去看了摩崖石刻,在那兒遇到一位阿姨,”柳蕙若有所思地說,眉眼間都是平靜,“她是來拜佛的……她的船就在山那邊,船上裝著一千斤柑橘。她和自己的男人生活在船上,他們很快就上路了。”

“船上的生活……”

“我想上他們的船,跟他們走一程,他們走到哪兒我就走到哪兒,哪怕就走兩三天。”

“他們的船去哪兒?”

“我沒問,也不想問……”

“阿姨同意了嗎?”

柳蕙點點頭,滿眼深意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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