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讀過一本書，叫《戰(zhàn)天京》。天京是太平天國的首都，也就是如今的南京。是誰在戰(zhàn)天京呢？是以曾國藩為首的一幫晚清中興名臣。

這本書替我打通了對那個時代的感覺。我個人對太平天國史包括晚清史感興趣，是大學時候的事情。但是，自從十年前讀完了這本書之后，我突然對那個時代以及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有了一種親近感。

這本書將正史和野史雜糅在一起，引用了大量的奏章、書信，用一種非常輕松的筆調，來描寫當時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非常好看。

而這本書里的靈魂人物就是曾國藩。曾國藩作為一個中興名臣，就是把大清王朝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的那個人。

中興這件事，是歷朝歷代都曾夢想過的，因為王二小過年——一年不如一年，誰不想有個人給自己打一針雞血，讓這個王朝又興奮起來呢？

但是中國古代每一次王朝中興，都不是特別理想。比如說著名的光武中興，光武帝就是東漢的開國皇帝劉秀。但是這算中興嗎？劉秀基本上就是重新建立了一個王朝。南宋也號稱中興，但事實上只是在南方站穩(wěn)了腳跟而已。

中國歷史上唯一一次真正的中興，其實就是晚清這一次。當時清朝就快要滅亡了，內憂外患，兩次鴉片戰(zhàn)爭加上太平天國、捻軍以及西北的大規(guī)模叛亂，都讓帝國元氣大傷。

可是，以曾國藩為首的一幫人突然天神般出現(xiàn)，不僅拯救朝廷于水火，后來又讓這個國家硬硬朗朗地活了好幾十年。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

太平天國是如何滾雪球的

太平天國運動是中國古代最重要也最典型的一次農(nóng)民戰(zhàn)爭。我們通?？崔r(nóng)民戰(zhàn)爭，都覺得大概是這樣一個過程：地主階級殘酷壓迫，農(nóng)民階級實在吃不飽飯了，有人振臂一呼，于是大家揭竿而起，然后蔓延至全國。

但是，如果僅僅是因為饑餓而引發(fā)的民變，就很容易被鎮(zhèn)壓下去。因為老百姓畢竟不是職業(yè)軍人，怎么能對抗得了朝廷的軍隊呢？所以，要想達到太平天國那樣的水準，至少需要兩個要件。

第一個要件，就是組織化資源。因為中國是農(nóng)耕社會，大家住得很分散。如果有人想要登高一呼聚集一支隊伍，會選擇站在哪兒呢？總不能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招呼吧？那又能呼出幾個人呢？

組織化資源中最厲害的一種就是宗教。東漢末年的黃巾軍大起義，就是借助了太平道這種宗教的力量，所以才能聚集那么多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然后在甲子年（184年）爆發(fā)了起義。太平天國也是一樣，洪秀全就是掌握了拜上帝會這個組織化工具。

當然，僅有這個要件是不夠的，因為如果僅僅是把縣城打下來，把府庫里的糧食分掉，那吃飽了以后，誰還有動力繼續(xù)造反呢？

所以，第二個要件就是流動化的作戰(zhàn)。曾國藩講過一句話：“軍無糧則必擾民，民無糧則必從賊，賊無糧則必變流賊，而天下無了日矣?！?/p>

意思就是，一支軍隊沒有糧食供給，就會向百姓征糧，把當?shù)氐募Z征完以后，老百姓吃什么？沒辦法，只好跟著義軍走，去搶下一個地方的糧。下一個地方的糧食也被搶光了，怎么辦？只好去搶下下個地方。所以這就演變成了流動作戰(zhàn)，從而導致天下糜爛。

無論是黃巾軍大起義、黃巢起義、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還是太平天國運動，都有這個特征。

1851年1月11日，這一天是洪秀全的生日，當時他38歲，借著自己做壽聚起了拜上帝會會眾兩萬人，然后揭竿而起，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金田起義”。

起義軍雖然只有兩萬人，而廣西當時大概有三萬綠營兵，從鄰省又借來幾萬人，但還是迅速就被打敗了。起義軍一路北上，等把武昌拿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50萬人了。洪秀全從武昌打到南京用了多長時間呢？一個多月。這就是連續(xù)的滾雪球效應，就是我們剛才講的那個機理帶來的效果。這種勢如破竹的勢頭實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