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冷酷，是現(xiàn)實早已沒收了他所有的溫度。

他已想不起第一次他們是怎么聊上的。他每天都掛在網(wǎng)上，找他搭訕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

和那些女人聊天，有的有趣，就多說幾句；有的無趣，幾句話就到了盡頭。他早已不記得第一次她在QQ上與他具體說了什么，只是記得她特別大膽狂放，好像他們已認識多年。她的表現(xiàn)讓他心里感到一點兒震動，于是微微一笑。

然后他便讓她發(fā)照片。直言不諱地告訴她：只有興趣和美女聊天。她好像并不樂意，略微掙扎了一下，還是發(fā)了，看來是不想因此僵住，想讓他們的聊天繼續(xù)下去——還算是一個懂事痛快的女人。

照片上的她年輕樸素，眼神看著遠處，笑容不是很鋪展，而是節(jié)制、飄忽，有些惘然——這使她的笑看起來更有味道，更有內(nèi)容。

他打量著這張照片，感受著她的音容笑貌，聊天的興致更高了一點兒。

于是他們越發(fā)聊得真實坦蕩。在現(xiàn)實中，人離得越近，遮蔽得就越多。她的表現(xiàn)是自然通透的，給了他足夠力度的新鮮感。這個女人，不搔首弄姿，不忸怩作態(tài)，不假裝清純。他要求的風格是大氣磅礴，橫掃一切。尤其是在網(wǎng)上。他最不待見那種裝模作樣，一招一式涂脂抹粉的女人，他沒有耐心奉陪兩分鐘以上。

他們旗鼓相當。她不像有的女人讓人覺出粗鄙下作，倒是讓人覺出一種可愛的優(yōu)雅，哪怕說起秘不示人的話題，她也能持有一種形而上的意味。

這樣一種聊天的感覺，在他龐雜的聊天史上，并不多得。

后來他們見了面。并不是刻意的見面，也并沒有刻意地不見。自然，并且有一點兒由頭地見了。

第一次見面，他拉了她的手，還抱了她。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對她的向往。她似有羞澀或不適，可也恰到好處地配合了他。一切都讓人意猶未盡。她寧愿意猶未盡。這種時候，她是主人。

第二次見面，她的表現(xiàn)有一點兒局促，有一點兒猶疑，有一點兒緊張，故事到最后還是發(fā)生了。事后，她在低下頭去系鞋帶的時候，吞吞吐吐地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很隨便的人??？”

他笑起來，笑得放肆，說：“就是！我覺得你太隨便了！特別隨便的一個人?！?/p>

他臉上全是故意戲弄她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也笑了，不太自然，有點兒自嘲。她想告訴他，這種情況對她來說，其實是第一次。又感覺這樣說多余，甚至顯得虛假，索性沉默。

離開的時候，她第一次主動抱住他，在他的脖子上吻了一下。他卻什么表示也沒有。當一切都已發(fā)生，他便驟然由主動走向被動，并且毫不掩飾。

她感受到了，感受到空氣的寒冷，可是只有對自己冷笑。必須讓自己接受這一切。

她很想問他：以后我們怎么辦？她的意思是說，我們以后還聯(lián)系嗎，還要見面嗎，諸如此類。只是問問而已，沒有任何期待地問，真不真假不假地問而已。可是又覺得這樣的問題羞于出口。

他顯然并不關心這樣的問題，甚至想都不會去想，那她為何要問。

所以，她只能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