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清音帶著子汐遠(yuǎn)避紹淵，且逃且走，一個女子和一個幼兒何其艱難，輾轉(zhuǎn)到了蒼洛山的凌江邊，終于還是被二弟派出的人尋到。”

“二弟有一日丟下所有國事一路西下，而后又憤憤而回。”

“我察覺有異追了上去，究竟晚到了一步，只來得及將清音暗中救出藏匿，而后從她口中得知從逸的長子在追亂中落入凌江，生死未卜。”

“四妹卻從此不吃不喝，了無生意。我一面加緊派人尋覓豐子汐，一面懇求她為了豐家后人保重己身再圖日后。她終于勉強(qiáng)應(yīng)承，不料三個月后，突然趁下人不備，將一柄匕首直插向自己腹間。頃刻血流成河，性命難保……”

“我那時要避開承帝的監(jiān)視都不容易，如何能刻刻守在清音身旁。一籌莫展之際，忽傳一位異人從天而降，耗費兩天兩夜，救下了四妹性命。而后這位異人居然坦言四妹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這次奇跡般地沒有傷到幼小胎兒，是這孩子命硬。我聞得此信，如立冰瀑，終于明白為何二弟當(dāng)日匆促回京，四妹又為何數(shù)度尋死。”

“混亂了幾日，我醞釀良多勸詞，再見到四妹之時，她卻已無求死之念。平靜地告訴我愿意誕下麟兒，但逼我發(fā)誓在此之前絕不可透露給正在全國瘋狂搜尋她下落的二弟。”

“那位醫(yī)術(shù)通神的人則不收分文撒手遠(yuǎn)離，臨行前給了我一張地圖，說與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有緣，他自會恭候七年之期。我起初并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七年之后，我府中無法再妥善保護(hù)清音的女兒，只好為她另覓安生之所。當(dāng)年曾名震三國又避世隱居的死風(fēng)老人，果然依約收了這個女娃兒為徒，一教，八年。”

繃緊的心弦，“叮”地斷了。

夜來得如此之急，澎湃的玄色狂亂地?fù)錇a到人胸襟眼底。

“死風(fēng)老人是，我的師傅？”揚起的輕音沁出寒心的冷冽，“所以，我就是樓清音之女？”

“不錯。”杜君鴻咬咬牙，不得不艱難地繼續(xù)，“我只是沒想到，清音那時早恨極了二弟，已萌了死志。她忍耐到生產(chǎn)之后，有一天忽然說她想入宮。不過她堅持不許我出面，反而重托我照顧出生不久的嬰兒。我只當(dāng)她因為骨肉之情回心轉(zhuǎn)意，雖然隱隱覺得不妥，卻也不便阻攔她入宮找你的生父。

“我記得清楚，那晚輝夜妖嬈，二弟請我入宮夜宴。他顯然還不知麟兒之事，不過因為四妹回歸，他欣喜若狂，喝得酩酊大醉。清音那晚穿了一身血色羅錦，朱唇盈盈，珊瑚綠鬢，一曲琴一闋舞，臨風(fēng)艷賽仙魅，銷魂蝕魄。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活著的清音。”

靜默，舊日塵埃皚皚，沉淀滿室令人窒息的寂然。

洶涌的情感卻快要沒頂，充斥著刺鼻的酸楚，“她主動入宮，是要為枉死的豐家報仇？”

杜君鴻唯有長嘆一聲，郁結(jié)無法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