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電話來了。

“科技大學問你能否給一個講座。”

“才疏學淺，講什么？”

“你不去，自有比你更拙劣的人去濫竽充數(shù)。”

“讓他們做好了?！?/p>

“緣何與世隔絕？”

“我有我的世界?！?/p>

“姐，我有點擔心你?！?/p>

“擔心你自己，老媽不久會追問你婚期，看你如何應付?！?/p>

“你開始抗拒忠告。”

“是，老態(tài)畢露?！?/p>

“不久你會連這句話也不敢說?！?/p>

“二晶，考古學與史前生物學有何分別？”

“分別可大了，考古學顧名思義是對一切古物表示興趣，特別是歷史文物，像埃及圖騰，卡門王墓，中國秦始皇兵馬俑；而史前生物，是想鉆研生物當年活躍在地球表面時生態(tài)?！?/p>

一品沉默一會兒：“還是醫(yī)科簡約?！?/p>

二晶贊同：“是?！?/p>

兩姐妹咕咕地笑了。

一品沒有將岑美娥事件告訴妹妹，一人欷歔已足。

第二天，有一位小姐到醫(yī)務所來，想要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一品對她說：“家里有無數(shù)碼相機？”

“有?！?/p>

“替自己拍幾張照片，把相中人眼睛放大，看一個禮拜，如果還覺漂亮，再來找我，記住駝鳥與長頸鹿的眼睛也極大?！?/p>

她趕去醫(yī)院替愛蘭做胸部手術。

小愛蘭有點緊張。

“手術后可以穿背心？”

“泳衣、T恤，什么都可以，你的脊骨、肩膀、腰肌都會減輕負擔?！?/p>

愛蘭聽了，舒暢地吁出一口氣。

任何手術都血淋淋，相形之下，隆胸手術簡單得多，只需切開一寸長裂口便可植入，這次愛蘭整個胸需被攤開來重整。

縫合時助手忍不住說：“楊醫(yī)生手工真精細。”

每針必須順著肌膚紋理細細密密縫上，期望將來拆線后看不到傷口，不過許多微絲神經(jīng)線已遭切斷，喪失若干敏感是一定的事。

另一個助手把割下脂肪過磅：“醫(yī)生，每邊足三磅半。”

看護微笑：“像不像莎士比亞筆下的《威尼斯商人》?！?/p>

“她體重才九十三磅?！?/p>

“這叫做如釋重負?！?/p>

“從此不用忍耐奇特的有色目光?！?/p>

“請?zhí)嫠才乓贿B串康復運動?！?/p>

手術完畢，一品輕輕撫摸少女的面孔。

她離開手術室，除下口罩，向愛蘭母親交代。

看護走過來：“楊醫(yī)生，霍教授在辦公室等你。”

一品更衣乘電梯到辦公室。

一進門就聽見師弟妹談笑聲。

他們圍住師傅高談闊論。

“到了那所醫(yī)院，一看，嘩，先進國家的廚房還要干凈得多，地下墻上血漬斑斑，醫(yī)生袍用完再用，根本無人消毒，針嘴還得用開水燙……”

“你說什么地方？”

“莫斯科，相信嗎？”

“唉，藥物短缺，只盼望別叫我在病人無麻醉情況下做手術?！?/p>

這時霍教授看到一品，向她說：“這班孩子剛參與無國界醫(yī)生計劃回來?！?/p>

一品微笑：“其志可嘉。”

“去過一次真正害怕，真猜想不到二十一世紀地球表面還有煉獄?！?/p>

“以后我除了傷風感冒什么都不看。”

“不，我會再去?！?/p>

大家看住一個身段瘦小的師妹。

她說下去：“我從未看過病人那樣感恩的眼神，有人傷口潰瘍出蛆，只不過因為缺乏最基本的抗生素藥膏，我覺得那里有人真正需要我?！?/p>

霍教授問一品：“你看怎么樣？”

一品坦然：“我從來沒有去過第三世界行醫(yī)。”

“師姐，在哪里都一樣是為病人服務?！?/p>

“但是，去過那種地方，人會特別珍惜生命、物質、和平，一切一切?！?/p>

另一位說：“我無需吃苦也十分珍惜目前一切?！?/p>

大家都笑了！

一品喝著咖啡，聽他們聊天，覺得十分有趣。

霍教授說：“一品，你沒有空可以先走?！?/p>

一品覺得疲倦，輕輕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