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沼澤(2)

無尾狗 作者:阿丁


由于緊張,我只回答了一個字:“行。”我心想外科醫(yī)生畢竟不是鐵匠。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歷史,否則我會想,我哥來這兒做醫(yī)生倒比我合適,幾分鐘之內(nèi)他就把六頭豬送上黃泉路,他和我們這位院長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實習的時候,都做過什么手術(shù)啊?”

“闌尾、膽囊手術(shù),十二指腸修補,還有一些骨科手術(shù)。”

“不錯不錯,比我們那時候強多了,我那會兒的老師一開始只讓我們做結(jié)扎。”

寒暄幾句之后,王眾議吩咐葛紅苗去幫我辦手續(xù),臨走時他還把自己的秘訣傳給我:“小丁,咱干外科的得把基本功練扎實,你回頭買一掛豬大腸,沒事就練練切開、縫合修補,聽我的沒錯,準有收獲。”

這院長人可真不錯,沒什么架子、也不乏幽默感。但我還是不想去買豬大腸,那種東西會讓我想起我爸。

醫(yī)院的后院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個油漆斑駁的籃球架子。左側(cè)靠近紅色圍墻的地方是一條盤繞著葡萄架的長廊。圍墻上開了一個藍色的小鐵門,從鐵門出去走不了幾步就是一片荷花塘。

這是我以后常常來發(fā)呆的地方。

來醫(yī)院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雷春曉。穿著便裝的她在一群穿著白衣的女護士之間尤其扎眼,她的目光和故意作出來的嬌羞以及一個大膽的舉動讓我輕而易舉地記住了她。

那個下午,我穿上剛剛領(lǐng)來的白衣站在長廊下,腳下的陰涼中靜臥著一顆死去的葡萄,我撿起來捏了捏,還很飽滿,于是剝開皮,把多汁的果肉扔進嘴里,有點酸。我把葡萄的殘骸吐在腳下,靠在廊柱上看著球場上一群醫(yī)生護士無聊的游戲——看樣子像是醫(yī)院舉行的運動會。

一個穿淡黃色T 恤的女人躺在籃球架下,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對隆起的乳房,她身下鋪著一個病床用的棕櫚墊子;另外四個穿白衣的女人站在球場的另一端,她們抬著擔架向躺著的女人跑去,撂下?lián)芎?,四個女人分成兩組分別給“病人”包扎頭部和一條大腿,把“病人”用繃帶捆成一個木乃伊,抬起來扔在擔架上再往回跑,終點處是一個掐著秒表的男人和一群不停發(fā)出尖叫的女人。

當她們跑到終點時,擔架前方靠外側(cè)的女人極不負責任地跌了一跤,穿淡黃色T 恤的木乃伊從擔架上翻了下來打了幾個滾兒,當她靜止不動時,兩個圓鼓鼓的乳房被她壓在身下,女人像只剛剛飲完水的白頭母雞,仰起頭,我看到繃帶之下的一絲尷尬的笑容。

女人的笑在陽光下猶如一個漣漪的中心,迅速波及了其他人,所有看熱鬧的人,甚至坐在輪椅上的病人也都露出了腦血管病患者特有的笑容。

這個不哭反笑的女人是雷春曉,再過一年我將把手放在她溫軟滑膩的乳房上入睡。此后我還將恬不知恥地在她家中命令她滾出去,完全是一副鵲巢鳩占的嘴臉。然而雷春曉每一次滾出臥室時都沒有這次滾得灑脫,她總是表情陰郁的,或是滿臉通紅地走出屋子,沒

有一次臉上帶著從擔架上滾下時的笑容。

那時,我的心臟開始不規(guī)則地跳動起來,我知道與這女人孩子氣的笑容不無關(guān)系。

我的視線再也沒有脫離這個女人,她的笑酷似我的一個親人。

約莫十分鐘后,女人向我走來,她已經(jīng)把繃帶摘下來,她的波浪式頭發(fā)在陽光下宛如波光粼粼的水面,而她雙乳的顫動則是波濤富有魅力的延續(xù),她小巧的鼻子上還沾著一小片灰塵。那一刻,我兩腿之間的東西開始搏動,超過了我心跳的頻率,已經(jīng)頂?shù)搅舜匦碌陌状蠊樱野褍赏炔n夾緊。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