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愿呆在里面，里面涼快。

他會一直呆到那個也住在山里的洗衣婦從廚房里喊出來：走開。你一點(diǎn)不難為情嗎？他會握住大門的欄條，用力拉開一點(diǎn)，嘟噥著，讓她看看她干擾到的是誰。

每星期洛神父都讓他買一本漫畫書。神父帶他去書店，在他仔細(xì)瀏覽書架的時候，站在街上，保護(hù)他。

今天他買了一本《卡里曼》，他戴著包頭巾，從不廢話。要是他的臉也被遮著，就完美了。

他在角落里張望，等待著機(jī)會遠(yuǎn)離人群。他自有一套隱身術(shù)，沒有人能抓住他。即便他的姨父，那個看守大壩，一言不發(fā)地溜達(dá)的人。狗能聞出他的氣味，有一兩只過來嗅了嗅他的腳。他把它們推開，因?yàn)樗鼈儠驍橙诵孤端牟厣碇?。那么多人希望他跌倒，那么多人希望他消失?/p>

一個老人需要人幫他推小車。一只貓需要被引導(dǎo)過街。

嘿無臉人！一個騎摩托的人喊叫起來。你在這里搞什么鬼？你還沒開始吃貓嗎？吃了嗎？

他接下來就要吃小孩了。另一個人接了上來。

別碰那貓，它不是你的。

他跑了。天有點(diǎn)晚了，店鋪都在關(guān)門，每個角落里的摩托車也都散開了，只留下油斑和塵土中的銹跡。

他正在計算是否還能再買一個玉米烤餅時，伏兵出現(xiàn)了。四個男孩抱住了他，硬幣從手中像螞蚱一樣跳了出去。那個只長了一條眉毛的胖男孩坐在他胸口，他喘不過氣來。其他的人立在周圍。他害怕極了。

我們要把你變成個女孩。胖男孩說。他能聽見這些單詞在那胖子的肉體里回蕩。他想呼吸，可肺像口袋一樣帖在一起。

你以前是個女孩嗎？

我打賭他做過。這沒什么好笑的。

他念了聲“力量”，胖男孩從他身上飛了出去。他順著街道奔跑起來，其他人在后面追。你們放過他吧。美容店的店主說，但沒人聽她的，從他丈夫?yàn)榱艘粋€海地人離開她之后，就沒人聽她的了。他跑回教堂，溜進(jìn)去藏了起來。男孩們朝教堂門上扔石頭，但eliso，看門人說，孩子們，準(zhǔn)備去地獄吧，從旁邊揮過來一把彎刀。外面一切歸于沉寂。他坐在教堂長椅下面，等著夜幕降臨，他好回家去到煙房中睡覺。他擦了擦短褲上的血，往傷口上吐唾沫，把里面的塵土弄出來。

你還好吧？洛神父問。

我跑的一點(diǎn)力氣都沒了。

神父坐了下來。穿著短褲和正裝襯衫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古巴商店老板。他雙手交合。我一直在想你北上的事情。我想象你在雪里的樣子。

雪不會煩到我。

雪會煩到所有人。

他們喜歡角力嗎？

洛神父笑了。幾乎和我們一樣喜歡，可他們那里沒有人會被砍傷，再也不會有了。

他從長椅下鉆出來，給神父看他的膝蓋。神父嘆氣說。我們來把它護(hù)理一下吧，好嗎？

別用紅色的藥就好了。

我們不用紅色的藥了。我們現(xiàn)在有白色的藥，不會疼。

我看到才會相信。

沒有人對他隱瞞什么。他們把故事對他講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怕他忘掉似的。

某些晚上，他打開眼睛，豬又回來了。總是那么龐大和蒼白。它的蹄子踩進(jìn)他的胸膛里，它呼吸時他能聞到爛香蕉的氣味。鈍牙在他的眼睛下面撕出一條口子，露出鮮嫩的肌肉，像木瓜。他轉(zhuǎn)過頭去保護(hù)另一邊臉。有的夢里，他保住的是左臉，有的夢是右臉。最可怕的夢是他轉(zhuǎn)不動腦袋，它的嘴像一個壇口一樣籠罩，無處可逃。他尖叫著醒過來，血從脖子上匯流而下。他咬了自己的舌頭，它腫了，他再也不能入睡，直到他告訴自己要像個堅強(qiáng)的男人。

洛神父借了輛本田摩托，兩人一早就出發(fā)。他轉(zhuǎn)彎的時候朝里側(cè)著，神父說，別側(cè)太過。會把我們翻倒的。

我們沒事的！他喊道。

去奧科阿的路上不見人煙，農(nóng)莊很干，許多莊園都被廢棄了，他只在一個陡岸上看見一匹孤零零的黑馬。它在啃一棵灌木，背上棲著一只草鷺。

診所里擠滿了流血的人，一個護(hù)士領(lǐng)著他們往前面穿行。

今天怎么樣？醫(yī)生問。

我很好。他說。你什么時候送我去？

醫(yī)生笑了，讓他除下面罩，接著用大拇指按摩他的臉。醫(yī)生的牙縫里殘留著無色的食物。吞咽有困難嗎？

沒有。

呼吸呢？

沒有。

有過頭痛嗎？嗓子疼過嗎？會眩暈嗎？

從來沒有。

醫(yī)生檢查了他的眼睛、耳朵，聽了聽他的呼吸。一切正常，洛。

聽你這么說我很高興。你有個準(zhǔn)數(shù)嗎？

哦，醫(yī)生說，我們最終要把他送到那里去的。

洛神父笑了，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上。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