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7)

世紀病人 作者:李曉樺


你說他會不會拿著那玩意兒,按照那個混賬老師的教誨,找個白的黑的紅的黃的誰知道什么顏色的小丫頭片子試試呢?

我當新兵的時候,有一天列隊走過大連市的一所中學。正是午飯過后,校園里的少男少女分別玩著各自的游戲。男孩子在玩什么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女孩子在跳皮筋。一個高大的姑娘漂亮、醒目,讓人一眼就能把她從人群里挑出來,她比別的女孩子都高,而且豐滿,完全像個大人。

她每跳一下,兩只手就會隨著身體的起落自然地在胸前一上一下,很有節(jié)奏,像一個必需的動作。而別的女孩則是把手放在身體的兩邊一擺一擺,或者干脆背在身后。當時我不明白她在干什么?,F(xiàn)在我明白了,她是用手去托自己成熟的胸部以減少蹦跳時的不便。那會兒我一直盯著她在看,可腳下的步子沒有亂。那會兒太年輕,完全想象不出她是胸懷兩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如果當時能夠想象得出來,我的步子還會整齊嗎?

此刻,我的步伐開始零亂。我仿佛看到我的兒子混在一群心懷鬼胎的臭小子中間,還有那些胸懷兔子的小妞兒們,他和他們和她們一起在課堂上傾聽那個混賬老師關于避孕套的諄諄教誨。我真希望我兒子在課堂上睡覺。要是碰巧逃了這堂課就更好。

中國步兵的步伐已蕩然無存。滯重、拖沓,甚至算不得是軍人的步伐了。如果勉強要算,就算是他們老外的軍隊吧。你看他們老外的軍隊走起路來吊兒郎當、歪歪斜斜,好像中國的農(nóng)民工。這些美國大兵加拿大的也一樣,個個拉拉踏踏、笨手笨腳、跌跌撞撞,他們即使在閱兵式上或者禮賓行進時也完全像是一隊初學走路的家伙。他們不會把手、腳、身體放在同一條線上,有時橫排的人能錯過半個肩,縱隊前后也常常讓人分不清誰跟誰是一隊。所以他們打靶總會打到別人的靶子上,甚至在全世界最高級別的奧運會的射擊比賽上。

我很同情這幫老外,他們走的那也配叫作隊列行進?他們一個都不配做我的學生。如果讓我訓練他們,一天時間,就會給他們改個樣子,就能讓他們知道厲害。中國步兵的厲害。

8

一般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吃中午飯。兒子上學去了,兒子在學校自己吃。但他一定不會是一個人吃飯,一定和一些臭小子或是瘋丫頭,白的、黑的、黃的攪和在一塊兒。吃什么以及怎么吃我完全不知道,雖然我很想知道。他們可以吃校內(nèi)的食堂,也可以吃校外街邊的小館,還可以拿著一個面包、一瓶飲料校內(nèi)校外溜達著吃,吃累了或者是溜達累了就隨地一坐,也不管是草地還是水泥的臺階。

因為是一個人,所以我吃得很簡單,甚至算不上是午餐。雖然簡單,卻要漫長地吃。邊吃邊聽鄰居的電視,電視的聲音很響,是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溫哥華的公寓樓只有兩種,高層的是用水泥做的,四層以下的全部是木質結構,別管外邊看上去多高級,里邊很不隔音。我樓上住著一個老人,估計是個聾子,否則不至于把電視的聲音開得這么大,那音量大得讓樓下的人都受不了。不過還好,老人只是在中午放電視,晚上從來不放。有一次,我也想和樓上對著干,你放我也放,比比誰的響。誰知我電視的音量還沒開到最大呢,客廳的吊燈突然就開始晃動,接著,墻板也發(fā)出微顫,一瞬間,我還以為是地震了。等我意識到這是共振的時候,吊燈已經(jīng)落在了沙發(fā)上。以后樓上再放電視,我絕不敢開電視了。

午餐的時候不能看電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英文咱看不懂,中文又都是些亂七八糟、俗不可耐的節(jié)目,倒人胃口,看著更煩。

不如一個人兒慢慢地吃吧,吃吃停停,聽著樓上的電視聲,停停吃吃,吃到哪兒算哪兒。

我還喜歡端著一個大碗,有時是盤子,還有時是個小盆,靠在灑滿陽光的墻角,蹲著。不管是大碗還是小盆,這個容器要剛好一只手拿住,不能因過大或過重而使用不便。但也一定不能太小,小了裝不下,我把殘羹剩飯、湯湯水水,攪拌成一頓亂糟糟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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