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生,就是一連串的生命體驗。體驗自己的人生,走過路過,才能懂得。
一個人的日子固然寂寞,但更多時候是因寂寞而快樂。極致的幸福,存在于孤獨的深海。在這樣日復(fù)一日的生活里,我逐漸與自己達成和解。
遠行最重要的,不是結(jié)果,而是放下一切,去感受當下的過程。
那些日子,我和吉年在66°34′的北極圈內(nèi),看漫長的白夜在窗外,流連一個又一個挪威的海島,紫色的晚霞,海鷗的鳴叫,高大的晾魚架,風中搖曳的花朵,沒有邊際的大海,每日枕著那些纖細透明的光線,抵達真正的夢境。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我不會想到,在這個有著孤絕奇異之美的地方,藏著一個屬于我的島。
那一天的日記,天氣那一欄我寫著:我讓它晴它就晴。
那一天,天空濕得快要墜下雨來,我們沿著島上貫穿群島南北的國王之路E10行駛了三個半小時,一直走到南端最盡頭。
我被陰天弄得很惆悵,頭靠在玻璃上懶懶等待奇跡出現(xiàn),果然,那些厚重的灰云終于兜不住噴薄的陽光,陡然放晴,如同綻放了一個新世界。
那一刻,我們的左邊是巍峨的高山,右邊是綠色的大海。大海呈現(xiàn)的是一種奇異詭譎的綠色,配著白色的沙灘,彩色的木屋,盛放的野花。放眼望去,可以看見海中央點綴著更濃烈的綠點——那個小島,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這個小島的名字很奇怪,鍵盤是打不出的,寫出來的樣子是a上加了一個小圓圈,(終于在挪威語的單元音中找到了這個字——?),吉年說,那個音似乎讀“窩”,不如就叫它窩窩島吧!
窩窩島!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大半個地球,一直尋到北極圈內(nèi)挪威大海中的某個小島,竟然可以找到一個等了我很久,屬于我的島嶼。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島嶼,再小,也足以供我們棲身。生活是大海,再波瀾不驚也有驚濤駭浪的時候。但是島,我們心中那一小塊自由的土地,永遠溫煦安靜,即使暫時被狂潮淹沒,也總會鉆出頭來揮手告別退去的浪潮。
沒錯,前方就是我的島!
到達提前預(yù)訂好的青年旅館,原先的住客竟然還沒離開。前臺大廳,歪七扭八地堆了很多的包,沒人考慮到安全的問題。我和吉年迫不及待地把兩只大旅行包扔在地上,平白無故就信任了旅館,我們甩手去看風景了。
窩窩島全部是木制的廊橋,綴連著典型紅色的挪威漁人木屋。木屋倒映在清澈的水中,鳥多魚多,美得好似仙境之景。
白羽黑眼鳥喙紅艷的海鸚鵡,數(shù)量多得可以遮蓋天際。水面、陸地上、廊柱邊、屋檐角、甚至行人的肩頭都是它們宣示存在感的地方。
清澈的海面,不時可以看見魚鰭魚尾劃過的漣漪。而海邊,鐵絲網(wǎng)和木頭搭建的簡易小屋里,密密麻麻地掛著一米來長的大魚,咸澀的魚腥味兒,伴著海風的味道吹進我們鼻息。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在這樣的世界里,你會發(fā)覺,自己不必活成眾人眼睛里的演員,于是有了一種隨心所欲的感覺。
時不時放空自己的感覺,很好。
他人的壯懷激烈,多半與己無關(guān)。
路遙說:人們寧愿去關(guān)心一個蹩腳電影演員的吃喝拉撒和雞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個普通人波濤洶涌的內(nèi)心世界。
沒有辦法,人的觸覺有限。感受不到的,便認為是不存在的。
于是,“汝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汝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p>
如果我不出去走走,那一小方天地就真的是我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