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有些愛做夢，有時候午后小憩轉(zhuǎn)眼便進入了夢中。在夢里，總有一位身披黃金甲的武士手持長戈，騎一匹黑色駿馬，轉(zhuǎn)過頭來向我望著，他臉上有黃金面罩，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我望見他眼里滴得出水的溫柔。他向我伸出了手，邀請我坐上他的駿馬，要帶我離開這里……可每到這個時候，他的臉色總是突然改變了，變得冷酷如冰，眼里只有嗜血的殘忍，揮劍向我斬來。

每當此時，我便總是從夢中驚醒，臉上滿是冷汗。四顧之下，只見錦綃柔紗自屋頂垂落，廊柱上有金龍盤繞，空蕩蕩的屋內(nèi)風聲寂寂，屋子中央那一大塊紅色長絨地毯如火焰燃燒刺入我的眼簾。

我總是感覺身上寒意更深，仿佛風從緊閉的窗子吹了進來，直透入我的四肢百骸。

今日也是如此。

雖是午后剛過，外邊的陽光極熱烈地照著，可因這殿內(nèi)的帷紗重重遮擋，窗子有素軟緞的簾幕擋著，殿內(nèi)卻陰陰暗暗，離得遠了，幾乎看不清人臉上的表情。

我喜歡這樣，獨自一人躺于廳內(nèi)，讓這仿造出來的夜幕包裹住我，沒有人能看得清我，我也不用看清旁人。

我擁著錦被，才能抵擋那透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了，公主？”

奶娘揭了垂掛的帷紗，急急地走了進來。聽見她熟悉的聲音，我才輕輕吐了一口氣，低聲道：“沒什么。”

奶娘臉上有喜意，輕聲道：“公主，今日皇上要來，你可要快些準備好才是……”

我一驚，手上拿著的衣服便跌落在地，心開始狂跳了起來，道：“今日是十五？”

奶娘望著我的臉色，嘆了一口氣，“公主，皇上好不容易來一回，你可不能耍脾氣了。要知道，臨桑城破之后，你在中朝皇宮，不比在西夷了，有些東西，你不爭也得爭啊。今晚上皇上要來，你可不能再甩臉子了，多些笑意，他也喜歡看，喜歡來。如果你對他笑了，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新婚第一晚，就成了宮內(nèi)人的笑柄……公主，奶娘看著心痛呢。”

她嘮嘮叨叨地說著，不經(jīng)意地擦了擦眼角。除母妃、流沙月之外，她是這世上第三位真心待我的人。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過得好，能多些笑臉，可在這中朝皇宮，能有事讓我露出笑臉嗎？

我道：“好了，奶娘，我知道了。”

她這才停止了嘮叨，上前將我頭上的玉釵取了下來，道：“奴婢給你梳個頭吧，公主打扮起來，不比這宮內(nèi)任何人差呢。”

她溫暖的氣息包裹著我，使我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道：“奶娘，我想娘親。”

奶娘攬住了我，“傻孩子，可憐的孩子……別害怕那件事，奶娘知道你害怕，每一次皇上來，你都怕成這個樣子，你只要順著他一些，他會對你好的，女人，都要經(jīng)過這一步的……公主，你告訴奶娘，他……對你是不是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