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手腳冰冷,卻說不出話來。我該怎么告訴她,怎么啟齒?
“不會呀,你身上沒有傷痕……公主,你不喜歡,忍一忍就過去了。你看看榮婷這賤人,每次皇上一去,她就會春風滿面好幾天,女人要這樣才能生兒育女的啊。在這宮中,你的兒女日后是你的依靠。公主,老奴老了,陪不了公主幾日了,如果公主還這樣,可怎么辦啊……或許因為,你自小身體就不太好,又生得嬌小……皇上身形高大……所以才……”奶娘雖是嫁過之人,這等閨房之事她也不好意思再分析下去了,只道,“公主,皇上的心雖被分成了許多份,但對你還是有些心的,讓御醫(yī)特地開的方子,讓你每日飲下的滋補湯水,想必皇上也明白你……可你終究是一個女人啊,女人都要經(jīng)過這事的,趁皇上還喜歡和你……要趁早留下一兒半女才行。”
她眼里滿是擔憂,如盛滿的池水,我沒有辦法向她說出口,因我知道,即使告訴了她,不過徒增她一份擔心而已,所有的事情,到了最后,還是由我自己來承擔,由我自己默默地忍著。
她說得不錯,我身上并沒有傷痕……怎么會有傷痕呢?
可奶娘怎會知道,自新婚第一日開始,他的到來,便成了我的噩夢。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害怕得有些麻木了,他來時前后兩三天的日子里,便會緊張害怕,過了這兩三天,便漸漸淡了,不像第一次,接連一個月,我都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醒來之時看見窗子間透進來的月光,都覺得仿佛是那陰冷的眼神望著我。
她見我沉默不語,只得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手。奶娘未入宮之時,是草原牧民,什么粗活都做過,所以,雖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宮廷生活,她的手依舊有微微的硬趼。只有摸到了她手里的硬趼,我的心才微微地有些安定。
“奶娘,他走之后,你要陪我……”
“公主,奶娘會陪你,奶娘哪一次沒有陪你?”她輕輕地摸著我的手背,“可憐的孩子,恐怕是城破時驚嚇了你,我們不該從臨桑城頭經(jīng)過,不該看見他揮劍殺人于城頭的樣子……可是,孩子,在這樣的世道,兩國交戰(zhàn),實屬平常啊,你的父王……當年……”
她不愿詆毀我的父王,但我知道,她心里所想和我一樣,我的父王和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最起碼,城破之時,臨桑城的女子保持了她們的尊嚴,因為夏侯燁,并沒有屠城。這樣,才使得夏侯燁贏得了西夷百姓的心,沒有使得他們誓死反抗。到了最后,占領(lǐng)區(qū)的西夷官員盡數(shù)來投,將夏侯燁當成了他們的新主人。
我的父王,烏金大王的大半基業(yè),便如此輕而易舉地被劃入了夏侯燁的版圖之中。
我不愿意告訴奶娘實情。其實,那日我們被押出西夷時,他站于臨桑墻頭,劍尖滴血,地上滾落著西夷被俘兵士的人頭。我并沒有看得清楚,就讓她以為我害怕的只是這些東西。我在她的心目中,一向是沉默寡言、小心謹慎的六公主。在西夷皇宮是,在這里也是。
晚膳之時,奶娘親手做了一些西夷點心給我,我卻還是什么都吃不下,她無可奈何,道:“公主,不如你喝一點兒酒,喝了酒,就不會那么害怕了。”
我反射性地大聲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