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性氣質的守舊與變革(13)

性別之路:瑞文·康奈爾的男性氣質理論探索 作者:詹俊峰


尤其以拉杰什為甚,長期單身的他行為有些女性化,不時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對同性情欲的向往。這種劇情和角色類型設計無疑是在響應20世紀90年代以來英語國家流行文化中出現(xiàn)的“男漫”(bromance,又譯基情,哥倆好)現(xiàn)象。“男漫”一詞是“兄弟”(brother)與“浪漫”(romance)的結合,正如其名字所示,指兩個特別親密但又不涉及同性戀的男性之間的關系。“男漫”在社會學中被稱作“同性社交”(homosociality),經性別研究學者塞基維克普及后,被廣泛用于討論男性之間的相處模式。較之冷漠、疏遠的傳統(tǒng)異性戀男性之間的相處模式,“男漫”關系無疑更加親密,涉及更多情感交流。但值得留意的是,這種親密的“男漫”關系依然是把同性戀行為作為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劇中,盡管謝爾頓等“宅男”之間關系親密,但他們卻又都是堅定的異性戀者,異口同聲地對拉杰什表現(xiàn)出的朦朧同性情欲大加嘲諷。男性研究專家基梅爾認為,“恐同癥是我們的文化定義男子氣概的中心組織原則”,恐同癥不只是畏懼男同性戀者或者畏懼被人當作同性戀者,而是畏懼其他男性會揭穿我們并非真男人。KIMMEL M S. Masculinity as homophobia: fear, shame, and silenc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gender identity\\[M\\]. // BROD H, KAUFMAN M. Theorizing Masculinities. Thousand Oaks, CA: Sage, 1994: 131.對于平時表現(xiàn)得無性欲的謝爾頓來說亦是如此,他是單親家庭由母親撫養(yǎng)大的孩子,但是在展示大男子主義方面他絲毫不弱于其他男性角色,這也體現(xiàn)了這個角色內心對自身男性氣質的無安全感。

劇中,謝爾頓等“宅男”與眾女性之間的關系始終存在著問題,例如謝爾頓不愿滿足女友進一步親密的欲望,霍華德的女友更像是他母親的翻版,等等,但是他們對自己與其他男性之間的相處卻感到更加自在,因為他們志趣相投??梢姡谛詣e關系的情感維度中,謝爾頓等“宅男”的厭女癥傾向與這些“宅男”之間的同性社交關系相輔相成。而維持這種厭女癥與男性同性社交之間微妙平衡的,正是恐同癥。在極客文化風行國際的今天,蘋果現(xiàn)任總裁庫克(Tim Cook)的出柜無疑打破了《生活大爆炸》中所努力維護的一種“極客文化”內部的性別關系平衡。如果謝爾頓這個角色正如其扮演者帕森斯(Jim Parsons)一樣,是在努力“扮演”好一個在厭女癥和同性社交之間走鋼絲的異性戀者,那么《生活大爆炸》是否會擺脫兄弟劇《好漢兩個半》中父權喜劇的影子,而給解構和重構男性氣質帶來更多的啟發(fā)和建設性意見?這是值得人深思的問題。

3.“技術宅”與同謀性男性氣質

在那些反映“宅男”生活(尤其是極客生活)的影視作品中,“宅男”曾經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例如《生活大爆炸》中的每位男性角色都曾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但是,從影視作品所展示的“宅男”生活現(xiàn)狀來看,他們經歷過的痛苦都只是一種暫時的現(xiàn)象。相比于同性戀男性或者女性化的男性從始至終在男性內部處于性別關系的從屬地位,成為霸權性男性氣質被壓迫的對象,“宅男”們則幸運得多。他們通過接受高等教育,通過對現(xiàn)代科學技術的掌握以及通過堅定(但也許不夠顯性)的異性戀傾向,成功擺脫了曾經被支配的地位,躋身同謀性男性氣質的群體。劇中,曾經被霸凌的經歷并不影響謝爾頓變成大學課堂上頤指氣使的教授,其他的教輔人員對此也不得不忍氣吞聲。這當然是電視劇刻意制造的笑料,但也反映了這些貌似與世無爭的“宅男”們實際上在享受著父權制的紅利。康奈爾在《男性氣質》中指出,這種父權紅利既包括榮譽、威望和支配權,也包括物質利益,總之就是精神和物質兩方面的好處。CONNELL R W. Masculinities\\[M\\]. 2nd ed.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5: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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