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到第四、第五個的時候,現(xiàn)場先是陷入一片死寂,接著發(fā)出一聲咆哮:“3連——閃開!”然后便是一陣謾罵。他是一個除了臟話以外什么話都不會說的家伙。這樣描述他可能有點戲謔,但我很滿意——最起碼,這個短語很好地形容了這個殘暴、有了一點權力便將殘暴發(fā)揮到變態(tài)的可憐蟲。
“你們是怎么回事?昨天,你們除了打打鬧鬧,像一群豬玀一樣在糞堆里拱來拱去,別的什么事也沒干。我檢查過五個人,怎么一個個都像拉皮條的?難道你們都是妓女生的,是用鉗子夾出來的嗎……”
這根本就不是說話,而是發(fā)泄。這家伙最喜歡說的一個詞是“法國病”。他自己已經(jīng)得了普魯士病,而且病得不輕,應該感到羞恥才對。
這種病不僅在刑營傳播開來,而且像天花一樣蔓延到了整個德軍。看到那些教官,你就能想到天花,因為他們的肉體和靈魂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我們被處以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懲罰性訓練。訓練的最后一關,是在一條幾尺深的渠溝里做“俯臥撐”。渠溝里堆著松軟的酵土,上面漂著一層黃色的油渣。做完俯臥撐,我們爬起來,擦掉臉上的油渣,吃午飯的時間到了。回到營房,我們急急忙忙吃了午飯。之后,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因為下午還有訓練,而在訓練之前,我們必須在半個小時之內把自己收拾干凈。
我們和著衣服站在水龍頭下,草草地沖了沖。步槍等設備要先洗,然后用抹布擦干,再上油,其中,槍管要仔細擦拭干凈。如果是普通士兵,只有在有特殊訓練任務的情況下,才需要每周把設備清洗一到兩次,但在刑營,我們必須每天清洗兩次。
沖洗結束后,我們渾身濕透了,但這不要緊,因為保持干凈是擺在第一位的。
對我們來說,和星期一的檢查同樣可怕的,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天晚上十點的例行臥室檢查。教官想出的那些折磨我們的辦法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值班教官進來前,每個人必須在鋪位上躺好,且保持同一個姿勢:
仰面朝天,胳膊伸出毯子,貼著身體兩側平放,光著腳。每個房間都有一個責任人,責任人必須保證房間里沒有任何灰塵的痕跡,士兵們的腳必須像初生的嬰兒一樣干凈,抽屜里的所有物品必須按照統(tǒng)一的要求折疊和擺放。檢查開始前,責任人要向值班教官報告:
“士官先生,責任人布蘭德向您報告:26號房間整理完畢,房間里總共有12人,其中11人已經(jīng)躺下。房間已經(jīng)打掃干凈、通風一遍,報告完畢?!?/p>
值班教官沒有聽報告,而是環(huán)視四周。一旦他聞到一點異味,或看到哪個抽屜沒有正確關好,或者哪只腳上有一點點陰影,那么,這個房間的責任人就倒霉了。
我相信,吉爾納教官一定是個精神病患者,因為他經(jīng)常像狗一樣狂吠。聽上去,他似乎總處于快要哭出來的狀態(tài)——實際上,對他來說,氣得流下眼淚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每逢他值班,我們就得把所有的東西清潔無數(shù)遍,要么擦,要么洗,要么沖。我還記得有一天什金茨·伊尤斯當責任人時發(fā)生的事情。雖然歲月已經(jīng)過去很久,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很和善的人。不幸的是,他成了全體室友的替罪羊。
等待吉爾納的時候,什金茨·伊尤斯和我們一樣驚恐不安,生怕把哪兒忘了。我們聽見吉爾納正在別的房間大發(fā)雷霆。聽上去,他好像把抽屜和床板踢到了地上,而且一邊踢一邊叫罵,中間不時出現(xiàn)“豬玀”、“野狗”等詞語。我們嚇得直哆嗦,臉色發(fā)白。吉爾納是一壺正在燒的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起泡,等他到了我們房間,可能剛好沸騰。
我們從床上跳下來,把整個房間再檢查了一遍,還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